黑暗的房间里,以火凝聚而成的丹鼎一字排开,巨大的丹阵隐约闪烁着光亮。
那些灵药大多不甚稀奇,只是胜在数量奇多,说到底这世上属性相近用途相近的灵药何止一二,所差的,也不过只是品质和药效的高低而已。
这不过是一次实验,云衣没有必要浪费那些少有的精品,更何况她本也没多大诚意彻底医治凌清安。
云衣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凌清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五十几年前的战功是否还能在这场夺嫡之役中成为筹码,还是说,他最终会为了增加功勋,而将云衣献宝。
她当然已经为自己想好了筹码,仅仅是炼丹不足以让她进入朝堂,但她需要的是时间和契机,她所担心的,也正是凌清安不给她时间等到契机的出现。
所以,就算会折损医者仁心的名声,云衣还是暗自选择留手,至少要先拖慢解毒的进度。
至于如何试出解药,柳家的测试给了她灵感。
她已经见过了真正无毒无益的丹丸的样子,如若她能以从凌清安体内取出的毒血为材,掺以灵药再炼出那种灰白色的丹丸,大概就能证明那些灵药就是解药的构成。
唯一的麻烦是她现在没有凌虚草,所以有些用量估计不好控制。
但管它呢,反正她与凌清安也没什么交情,原则上治不死就是了。
一排约莫十个火鼎同时提纯着灵药,在这样的强度下,云衣依旧有闲心思考她目前的处境以及未来的打算,也可见精神力之强悍了。
虽说是在五皇子府,但以防万一,门外还有站了两列凌清安亲派的侍卫,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暗卫或许才是这间炼丹室最坚实的保障。
天火的温度极高,云衣似乎也没有要压制温度的意思,虽然那将近十个火鼎里的灵药并不同一,但最终几乎是同时完成了提炼。
这当然不是什么标准的提炼步骤,甚至可以说极其简单粗暴,它最多能保证的只是药性不变,但对于药力的亏损是无法计算的。
师父若是知道又要骂人了,云衣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挥手让所有火鼎并为一个。
一堆堆五颜六色的液体分布在火鼎的不同角落,为了防止药性混淆,它们周身各有一团火围绕,安静地悬浮在火鼎之中。
云衣略略停手,回忆了一下这些天看过的那些毒草药性,由于凌清安毒发已久,她实在没办法通过症状推测凌清安究竟中了哪种毒,只好总结出天下毒草最普遍的集中性质,再以对应的灵药相抗。
天下毒师,以最简单的毒草炼制出举世无双的毒药才算上品,云衣是这么想的,并且自我安慰道没准萧肃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萧肃出身不高,他以丹师的身份为赤龙国所招揽,但身为毒师的他,曾经是找不到多么顶级的毒草的,大概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另辟蹊径,琢磨出融毒之术。
片刻思索后,云衣尝试着将药性最相近的两种药液融合,而后挥手招来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另一团液体她从凌清安体内取的毒血的一小部分。
总去人家体内取血实在不是什么高明办法,但考虑到实验的复杂性,云衣只好将那一小碗底省着点用了。
药液与毒血缓缓凑近,在接触的一瞬间冒出了缕缕白烟,云衣在与萧肃同炼时见过这景象,这是彼此消解的趋势,这两种灵药对了。
很快两团液体便融合完毕,毒血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倒还在云衣预料之中,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些毒素竟然离体之后还能够彼此相生。
云衣这才发现,融毒之术的复杂与奇妙,是区区几百本毒理书领会不到的。萧肃真的是个天才,想想赤龙国宫中那位来自苗疆的妃子,想想六皇子和凤来仪,大概萧肃的野心,也不只只一个丹臣那么简单吧。
轻轻勾了勾唇角,若是如此说来,下次见面,便定是敌人了,云衣想着,竟隐隐有些期待。
那将近十团药液被云衣用这种法子挨个试了个遍,虽然这主意实在很笨,但有效,至少目前来讲,云衣希望它有效。
那一小碗底毒血很快就被用去了一小半,云衣看了看炼丹室里剩余的灵药数量,叹了口气,这一小碗底最多最多能撑过这一波灵药,但这些对于解毒来说远远不够,看来,又要去找凌清安了。
如果可能,她实在不太愿意和凌清安打交道,就像她不太愿意跟含情脉脉的言策打交道一样,但区别在于,她知道言策一定是装的,却弄不懂凌清安的真情假意。
这个人说话做事真真假假,他一定是有所隐瞒的,但云衣又不能仅仅因为他有所隐瞒就一口咬定他的所有话都是假的。
虽然云浔警告自己小心,但小心实际上并不是个好办法,她要做的事是与虎谋皮,一味防守很多时候只能错失良机。
等这一屋子灵药挨个试过来已是三天以后了,其实云衣曾在仙界时,为了炼丹在炼丹室一待十天都是有的,那些品阶高一些的丹药,炼制个三五天也是常有的事,但就是这次,她感受到尤其的疲惫。
毕竟这不算是正规的炼丹,而且记住这些灵药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也实在是个费脑子的事情。
一屋子整整写了两页纸的丹药,最终云衣只筛出了大概十几种能用的,而更大的问题在于,她只是知道这些有用,却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就已经足够。
云衣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往前多迈了两步才站稳,云衣按了按隐隐有些发痛的太阳穴,看来这次她要好好睡几天了。
细心地将地上的丹阵一点点擦除,因为这不是在炼丹,所以丹阵不会在最终成为丹纹覆在丹药上,虽然这间炼丹室可能也没什么别人进来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云衣还是谨慎地消除了痕迹。
门口的侍卫还尽职尽责地站在那里,云衣出门时冲他们点点头算是示意。她又在门外等了些时候,果然看见凌清安转着轮椅过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