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被吓了一跳,她用尽全身气力才抑制住自己给他一拳的冲动,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了几个字,“殿下自重。”
“自重?”凌钺移开了搭在云衣肩上的手,哈哈大笑着又走回了座位上,“姑娘觉得这便是不自重了吗?也对,我五弟可是做不到这些,”说到这,凌钺刻意顿了顿,挑眉看着云衣,“还是说姑娘妙手回春,已而把我五弟给治好了?”
云衣站在那里,扭头没有看他,她真的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曾经因为凌清安留下了什么阴影,不然怎么会对凌清安这么大仇恨?她估摸着就算凌清安过来,也只是多一个在这里听冷嘲热讽,但这总也好过她自己面对这么一个疯子。
见云衣依旧不搭理自己,凌钺也不气馁,慢慢给自己斟了杯茶,还向着云衣虚举了举,“姑娘不想说那便不说嘛,我和那两个胖子可不一样,我素来懂得怜香惜玉的。”
云衣心底冷笑,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事,希望姑娘能为我解惑,”凌钺慢悠悠地喝完那杯茶,缓缓开口,“听说姑娘方才出高价买了一方玉印,敢问姑娘,是要做什么用?”
难不成那东西是他放出去的,云衣暗忖,却依旧什么也没说。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真的心怀坦荡,但既然她之前已经表示出了不合作,那便索性将这种不合作贯彻到底,否则添了三分欲盖弥彰,还平白惹人生疑。
算算时间,就算凌清安再慢也该到了,况且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过分拖延时间。
终于,就在云衣与凌钺两相僵持、彼此沉默的空当,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云衣听着动静,轻轻勾了勾唇角,让到了一边。
踹门的是暗九,他将门踹开后便垂手立于凌清安身后,一言不发。
这么大的动静,凌钺竟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兀自抿着他的茶,却在凌清安转着轮椅进门时,带着几分嘲讽地笑出了声,“这么多年了,五弟怎么还是这副武人作风。”
“总强过三哥,喜欢背地里给人下绊子。”
凌清安寸步不让地怼了回去,凌钺竟也不恼,起身将凌清安推到了茶案前,“这么些年,五弟难得主动看望一回我这做哥哥的,怎么一见面,就是吵架的势头啊?”
“你扣了我的人,我当然要来要个说法。”
凌钺故作惊讶地愣了半晌,而后才仿佛慢慢明白过来一般,拖长音“哦”了一声,“原来这位姑娘是你府上的人啊。”
“三哥不知道吗?几个月前,三哥不是才派人在永安城外截杀吗?”
凌钺倒茶的手顿了一下,凌清安知道这件事情他倒没多惊讶,毕竟人还活着,谁也不是傻子,在这永安城中,这种小动作多半是谁也瞒不住谁的,他惊讶的是凌清安竟然就这样当他面问了出来。
这也是他最痛恨凌清安的地方,五十年了,凌清安明明已经坐在轮椅上五十年了,可为什么整整五十年竟还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尽管坐了轮椅上,凌钺却总有种错觉,仿佛他对面那个人,依旧是那个骑在马上睥睨着他的少年将军。
凌钺花了些时间才慢慢稳住自己的心态,再抬头时眼中的恨意变成了唇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五弟可莫要空口污人清白了。”
凌清安轻轻哼了一声,“是否清白,三哥心里有数便好。”
“自然有数,”凌钺低低笑了两声,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不过此番,可是这位姑娘,先惹了不该惹的事。”
“那东西三哥既然拿出来竞拍了,那便是价高者得,三哥总不至于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了吧?”凌清安似乎也知道什么内幕的样子,这点让云衣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价、高、者、得,”凌钺一字一顿地将这四字重复了一遍,而后探着身子看向云衣,“那我出双倍价格,姑娘可愿再将这个东西转让给我?”
“不愿,”这是凌清安替云衣给出的答案,“你的计划不周,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凌钺偏了偏头,看了凌清安一眼,而后缓缓将身子坐正,“五弟这意思,是在埋怨三哥没提前给你打招呼了?”
“你不必提前跟我打招呼,你那点龌龊的算计,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你就该把我的人放了,”凌清安没有给凌钺将话说完的机会,硬邦邦地接了过去,“据我所知,是拍卖师一直在过分渲染这件东西的奇特之处,加上有人帮着煽风点火,她才会出于好奇出高价拍下的。”
这点凌钺无疑也是清楚的,毕竟他也相信如若云衣与那边有关系,凌清安也不会傻到将她容留在自己府上,可事情办成这个样子,他终归是有些憋屈的。
“煽风点火的又不是我的人,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掺和谁拦得住他啊?”
凌清安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凌钺的解释,在他看来,这场谈判到这地步已经可以结束了,他道理摆了这么多也委实算是给他这个三哥面子了。
将轮椅调转了个方向,凌清安给了云衣一个眼神,云衣心领神会地走到凌清安身后,人在屋檐下,果真是不得不低头的。
暗九站在门口候着,门已经没了,屋里的情况他看得一清二楚,云衣将凌清安推出来的时候,他沉默着跟了上去。
凌钺没有再阻拦,他本也知道自己此举不过是多此一举,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扣下云衣,为的,无非是恶心凌清安,不管凌清安能否意识到这一点,他就是要固执地不断提醒凌清安,你凌清安已经完了,而他,已经今非昔比了。
回去的马车上,凌清安看着一路上一言不发的云衣,颇有几分怜惜地开口,“委屈姑娘了。”
云衣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却又轻轻叹了口气,“我突然有些庆幸当初国师将我引荐给了殿下。”
这是云衣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凌清安最多也就是几分真真假假的虚伪,可那凌钺,在云衣眼里却实实在在是个不讲道理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