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所居住的禅房实在拥挤,而且三皇子府的人仗着人多势众,时常将这清净之地搞得乌烟瘴气。
云衣实在不愿再看他们在眼前晃荡,只得日日在永宁寺里闲逛,好在白日里大家各司其职,她只要躲着些练武的前院和永宁寺主殿,也便没有什么人能发现她闲逛。
除了云浔。永宁寺不安分的闲人不止云衣一个,云浔是素不信佛的,也认为不信佛却日日坐在佛前摆出副虔诚样子实在是对佛祖的亵渎,于是也日日闲逛。
那些个皇子官员无一人管得了国师,而弈风帝竟也就纵容着他,云衣一时竟想不明白弈风帝非要带着国师的意义何在,祈福祭祀大礼,不是礼部在就够了吗?
尽管这闲逛的两人一天之中能遇上个三四回,但为了避人耳目,两人皆是点头微笑,而后擦肩而过。一个月的清修,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云衣倒更愿意待在永安城,看一看这一个月永安城中纷繁变化的局势。
弈风帝也没再找过她了,她本不是来随侍的,弈风帝问话过后,她便实实在在成了一个闲人,因为皇子皆是住在一起,凌清安也实在不方便传见她。
其实不止五皇子,二皇子与四皇子也是从来不带随侍上山的,这一方面可能是想要在弈风帝面前彰显自己的寡欲,但从实用角度出发,更大比例的原因无疑是为了节省空间。
凌钺是真的搬府上山的,年年如此,他不甚受宠的时候便已而比旁人多带两个丫鬟了,近年来他风头日盛,身边的随侍数量更是成番增长,不大的禅院,待他摆开阵仗,也便没多少旁人落脚的地方了。
皇子白日里随武僧功课,四皇子的随侍便各自待在院中,待凌钺结束一天的功课,这群人便会转移去皇子的禅院,这时候便是云衣回房的时候,也是其余皇子开始参观永宁寺的时候。
云衣本来是不知道那些皇子也会像她这般被一群丫鬟小厮逼出房间的,只是那日将近傍晚时下了雨,功课提前了半个时辰结束,还未来得及回房的云衣刚巧在雨中遇见了出来躲清静的四皇子凌铭。
雨落得并不急,淅淅沥沥的,云衣不知道皇子们提前结束了功课,尚一个人在雨中闲逛。云衣是不认识凌铭的,只见到迎面而来一人,一袭僧衣,却束着发,同样没有打伞。
永宁寺的路太窄,通常只容一人通过,云衣虽然不知道那是凌铭,却也知但凡随驾的都是她此时惹不起的,她停下脚步,行了个礼,稍稍退了半步,让对方先过。
凌铭没有动。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云衣,但永安城中这位女医师的故事早已被编成各种传奇版本,尤其是最近有人信誓旦旦地造谣称看见五皇子已而能够行走。
凌铭听到这谣言时正在吃饭,身旁的小厮当笑话一样讲与他听,他当时差点惊得一口汤尽数喷出去。
他倒是没有如凌钺那般的险恶用心,大家兄弟一场,若是五皇子的腿能够康复他自然也跟着高兴,只是寻遍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这么轻易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医好,这实在太过荒唐。
到了永宁寺见着还在轮椅上的凌清安,凌铭才稍稍松了口气,尽管会让人怀疑用心不善,但他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询问了一二凌清安的病症。
凌清安倒是毫不吝啬对这位医女的夸奖,这让他十分惊讶,凌清安是从不夸人的,他还是将军时便是如此,后来就算性子温和了不少,这点却从未改变。
凌铭当时便提出要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二皇子凌钰在旁边听了也说要凑个热闹,当时凌钺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了些什么也无人注意,凌清安没给准信儿,只是笑着说等有机会一定。
凌钰开玩笑说五弟这是要金屋藏娇呀,凌清安也只是笑,没有说话。
此番倒是让自己碰上了,凌铭在心中暗笑,这下子二哥可是要眼红他了。
凌铭没见过云衣,却一眼认定这就是云衣,因为那通身的气质,尽管垂着头在屈膝行礼,可那气势分明是昂着头的,那种不容忽视的唯我独尊的气质。
听闻这姑娘曾是个走江湖的,可就连那身江湖气都是清贵的,凌铭看着云衣暗想,这怕不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听说父皇已经召见过她了,那父皇又会对这身气势作何评价呢?这一定很有趣。
云衣等了许久也不见对面的人过去,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对面那人盯着她不知为何笑得意味深长。
这种注视让人很不舒服,可她又无法发作,只得也跟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又往后退了半步。
永宁寺的路实在是窄,云衣几乎已经半只脚踩进泥里了,雨水将土地淋得松软,云衣这一脚下去只觉一陷。
凌铭依旧没走,他看着笑得勉强的云衣,心中却更觉有趣,笑得可真难看,他想,不过模样倒还不错,只是这年纪也太小了些,大概比对了一下凌清安的年纪,啧啧,五弟这老牛吃嫩草可不太好。
云衣觉得自己的笑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她努力抑制着自己想瞪着对方的冲动,站在那里,尽量一动不动。敌不动我不动,既然要耗着,那谁怕谁啊?
云衣相信对面这位,不论是谁,总是要比她更忙一点的,既然如此,比耗时间,她无疑比对面这位更有底气一些。
雨还在下,不知为何,这时候下的雨便没有在入夜前停的道理,就好像是这雨也要见一见人间的夜景繁华,满天的黑云,掩住了日落也掩住了月出东山。
“姑娘不去避一避雨吗?”凌铭终于是开口了,他只不过觉得自己该开口了,云衣却暗自在心里将这一行为定义成:我赢了,他终于耗不下去了。
“不必,”云衣又行了一礼,她不知道如何称呼对面这位,只能依照自己的猜测,“雨大了,公子去避避吧,若是淋坏了身子,明日便不好再去殿中冥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