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怎么在这里?”凌清安的惊愕竟也在凌钰的意料之外,他原以为一定会有人提前去知会凌清安的,不然以凌清安治府之严,谁敢不经他同意便收留外人?
事实上,这还确实是暗一的失职,暗一的本意是不想再打断凌清安的闭关了,结果也怨最近是事情实在太多,那乱七八糟的消息从四面八方递来,弄得他竟然将这一茬忘了。
凌清安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凌钰见着凌清安这副神情,心间默默叹了口气,今天怕是有人要因为他们倒霉了。
“倒也没什么大事,三弟出了些事情,想来你府上躲两天,我和四弟怕他闹事,也就跟着过来了。”
怕他闹事,凌清安看着眼前一团乱的盆栽花草,突然觉得他这个四哥恐怕是怕这不够乱,但这些都是小事,凌清安此刻也没有多余的闲心再去埋怨凌铭什么,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四哥怎么会还在这里?”
“什么意思?”凌钰听着凌清安的语气,不觉皱了皱眉,他们两个说是为了监督凌钺,其实也是有几分躲清静的意思,毕竟谁知道那帮人走投无路了会求到哪里,所以两人干脆一块消失了痛快。
那么既然是消失,自然是不带随从的,所以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事情,这里是一概不知的。话又说回来了,谁又能想到原本平静的朝局,几日之间能被掀起那么大的浪,还能瞬间波及那么多的人呢?
“刑部被办了,”凌清安叹了口气,“我回府路上听着永安城的老百姓都在议论,刑部尚书受贿被人当街戳破,连带着刑部大小官员被查了个底儿掉,现在整个刑部都被停职反省,此番想来刑部是要大换血了啊。”
“被人当街戳破?”凌钰一下子就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他清楚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父皇一生也就求个太平皇帝,只要不威胁到他帝位的人,他一概不管,但近来他几次三番查处了不少官员,出发点都在于稳定民心,如此想来,是有人刻意借此向父皇施压。
凌钰想到这一重,看向凌清安,不出意外地在凌清安眼里发现了同样的东西,凌钰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二人皆明白,他们那位父皇此刻最头疼也是最着急的问题不是如何解决朝中的毒瘤,也不是刑部官员的任命,而是如何以最快速度揪出那个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人。
这无疑的荒诞的,可也正是这种荒诞的治国方式,才造成了如今弈风国朝堂这般荒诞的局面。
凌清安最终还是将这件事跟凌铭说了,尽管他现在知道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其实这件事情他什么时候都无济于事,就算他有办法过了弈风帝和朝臣那关,又要以何去平百姓悠悠之口?
凌铭倒是没多大反应,仿佛刑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他正和沈丹宁玩捉迷藏,凌清安揪出躲在假山后面的他强行跟他说了这事儿,他还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好不容易听完来龙去脉,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轰人。
“快走快走,你在这里我太容易暴露了!”
凌清安看了凌铭一眼,什么也没说地摇着轮椅走了。他其实不太想得明白凌铭的想法,其实谁都不太弄得明白凌铭的想法,他一边拼了命地证明自己,一边又好像对那个位置没有丝毫期待,不然,他为何对那些支持他的官员不闻不问?
要说起来,四皇子一派的官员大抵是最单相思的了,但大约真的是为凌铭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就算是凌铭不闻不问,他们也依旧不离不弃。
凌钺知道刑部被一窝端了的时候倒是高兴了不少,幸灾乐祸的那种高兴,就算凌铭一眼都没搭理他,他还是极其嘚瑟地哈哈大笑了两分钟之久。
但尽管如此,凌钺依旧没有回府的意思,就算凌清安已经反复向他解释了背后算计他的那个人与自己无关,凌钺还是固执地认为就是凌清安的错,并且他理应收留自己直到这一场风波平息。
可这一场风波什么时候能平息谁也不知道。
御史台主管刑部一事的调查,这一安排实在是最大可能地向百姓显示了弈风帝要彻查此事的决心,因为如果说这朝中还有一个地方未曾涉及派系之争,那便一定是御史台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弈风帝的意思是以此举先试图平民愤,然后将此事压下慢慢处理,但很明显,百姓们并不接受弈风帝咬牙显示出的诚意。
皇帝既然说了御史台主理此案,那便每日总有那么几个闲着无聊的百姓往御史台跑,百姓是不能进官衙,他们都知道规矩,也不闯,就在门口站着,出来进去个人都上前打听一句,被侍卫拦下了就乐呵呵地退到一边。
他们无非就是想要知道个进度,进出的那些个监察御史们也心疼这些百姓的不易,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御史沈明是个好官,在这浑浊的朝堂,也算个难得的清官,但他已经几夜没睡好觉了。一边是老百姓的殷殷期望,一边是皇帝的死命令,他一个不忍辜负,一个不敢辜负,就这样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弈风帝命他想办法拖慢办案速度,等着京兆尹将暗中唆使的人捉拿归案,到时候再推那人出去做替死鬼,告诉百姓这不过是个阴谋。
沈明私以为这不算是个好法子,但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便只能照办。
其实相较之下他的任务算是轻的了,毕竟只是拖慢进度,难的是京兆尹,那所谓暗中唆使之人存不存在都还不知道呢,皇帝就这么无端下旨命京兆尹彻查,京兆尹能查出个什么?
大约最后就是花钱买个替死鬼推出去了事吧,沈明觉得以京兆尹的能力和为人,此事八成就是这么个结果,至于为何现在这事儿还没了,大概是他为了显出自己办案的不易,装模作样地在拖时间。
这世道啊,沈明坐在案前,看着面前一片空白的案卷,长长叹了口气,可这世道如此,他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