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约在父皇在位五十年左右的时候吧,那时候他年纪也尚小,记不得许多那时候的事情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懵懵懂懂地记得那时候父皇不知因何大发雷霆,而后下旨斩了顾将军全家。
对于这位在父皇登基一事上立功甚伟的将军,凌清安其实已经没多少印象了,他本来也没多少印象,这位将军时常东征西战,一年之中在永安城的时间不过是年节时那几天。
可他记得顾将军家的公子,当时大哥最喜欢去顾府找他玩,他们三个大哥的跟屁虫也时常跟着跑去顾府闹腾。童年的记忆里,那个姓顾的大哥哥要比大哥对他们好得多,就算他们闯了祸他也不骂,就只是笑笑而已。
后来,那个大哥哥也随父出征去了,他好像还带走了一位军师一样的人物,凌清安对这个人倒是没有印象,只是那年出征前的匆匆一眼而已,他当时想的是,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可是那件事之后,那个大哥哥也再没有回来,父皇判的是满门抄斩,不过后来听人说,他终究是放了顾小将军一马。
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地寒了一众武将的心,许多顾将军的旧部纷纷上书乞骸骨还乡,更有些激进的,直接跑到城西的山上落草为寇。
可能父皇心中确实是对顾将军有愧的,又或者是还念着那些武将的功劳,反正这么些年过去,父皇倒是未曾动过那清风寨一根毫毛。
可近日来所发生的这些事,却是让凌清安又想起来清风寨,当年他们既能落草为寇,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怨恨的,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扰乱民心,妄图以起义的方式夺走弈风国的江山,这,有可能吗?
凌清安不敢妄下决断,毕竟当年上清风寨的那些人,论辈分个个比他大,况且父皇多少还念着他们的恩情,这若是一起冤案,那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恐怕又要一落千丈了。
但无论如何,清风寨他还是要去一趟的,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凌清安就不愿意放过,更何况他也着实对那个地方好奇过许久了。
暂且不说凌清安为这一趟清风寨之行还要做哪些准备,云衣这边出了凌清安的书房后便再没耽搁,直奔丞相府,她要先将这些事情嘱咐给白霜她才安心。
巧的是,白彦也在府上,近来朝中事情颇多,弄得皇帝焦头烂额,倒是清闲了他这位宰相,毕竟江山总还是皇家的事情,他一个外臣不便插手。
白彦正在院子里和白霜下棋,下的不是围棋,倒像是一种白彦自创的玩法,看得出白霜对这种玩法十分擅长,虽然云衣不懂规则看不出胜负,但从白霜得意的神情中也能略知一二了。
是白霜先看见云衣的,许是因为上一次的那些她所认为的不愉快还被她记在心里,这一次她看见云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而是楞在了座位上。
白彦看着白霜的反应自然能猜出是谁来了,但他还是思索了片刻,将这一步棋下完后才慢悠悠起身,“云姑娘好久不见啊。”
“也没有很久吧,”云衣笑了笑,走过去自然地揉了揉白霜的脑袋,“小丫头怎么不开心了?”
“她可没有不开心,”看着自己这个一时之间说不出话的女儿,白彦只好代为解释,“她这是怕你见到她不开心呢。”
云衣又轻声笑了笑,半蹲下了身子,让自己与白霜等高,“我可没有不开心,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真的?”小姑娘的眼神中总算是又有了光芒,云衣点点头,拉着白霜在石凳上坐下。
不知为何,云衣待白霜好像总要比待沈丹宁更近些,云衣不是没有反省过这个问题,后来她明白了,因为沈丹宁缺少的不过是一个陪他玩的人,这个人可以是云衣,可以是凌铭,如果他愿意的话,甚至可以是胡安平。
可白霜身上的,是孤独,是小小年纪却不得不体会的被隔绝的痛苦,除却亲人外,她便只有云衣了。
白霜坐下后,云衣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两个玉瓶,没错,是两个,分别装着她所炼制的丹药,和竹福给她的丹药。
将这两枚丹药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跟白彦说了,而后云衣便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她认为这是白彦与白霜的事情,就算她对于自己的能力再自信,也不该代他们做出决定。
白霜坐在石凳上,看看云衣又看看白彦,云衣说的话她不是全然不懂的,她也明白,这是让她在云姐姐和妈妈间做一个选择。
良久之后,白彦长长吐了一口气,“五殿下捡到宝了啊。”
这话出现在这里乍一听也有几分莫名其妙,但云衣明白白彦的意思,她也相信白彦不会辜负她。
“首先,我要先感谢姑娘对白某的信任,”白彦顿了顿,看着云衣说,“这个消息,我保证不会从我这里泄出去。”
“我自然是相信丞相的。”
白霜的小脑袋在白彦与云衣之间转来转去,她觉得话题似乎突然转入了她所不理解的部分,但尽管这样,她还是在云衣看过来时高高地举起双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两人皆是被她逗乐了,气氛也着实是活跃了不少。
白彦笑完了,复又看了看桌上的两个玉瓶,“我并非不信任姑娘,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关系到霜儿,我不敢轻易下决断,还希望姑娘能容我几天时间,考虑考虑。”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云衣痛快地点了点头,“这两个玉瓶便先放在丞相这里了,玉瓶底下有标记,不会弄混。”
“多谢姑娘!”
白彦突兀地向着云衣施了一礼,将云衣吓了一跳,慌忙将白彦扶起,口中接连说着“使不得”。
白霜看不懂这一场莫名的拉锯,但隐约明白云姐姐这是想将父亲扶起来,于是也热心地上前帮忙,不料一个不甚,自己倒是先摔了一跤,两人又赶忙去扶白霜,先前的尴尬局面这才算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