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猛这话一出,金老将军目光一闪。
他没想到二儿子会知道之前的事情。
长叹一声,金老将军揉了下额头,略带疲惫道:“没想到你知道了那件事。”
这感叹的话说完,金老将军神色一肃,“老二,你也是上过大大小小战场几十次。你须知战场上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是功败垂成。”
金老将军的目光变冷酷,“只要能赢,别说让我对付一个女子,就是懵懂的孩童又如何?”
“现在不是战场上。”金猛用力的吼道。
身为一个战场上的军士,金猛也知战场上有时候需要用到特殊的手段,但那是战场,靖安侯府人也不是残忍狡诈的蛮子。
然而,金老将军听见金猛的话,只露出冷笑,“不是战场?看,这就是你比不上你大哥的地方。老二,我告诉你,现在对于金家来说,处处是战场。蛮子是战场,这个大周朝同样也是。”
金猛听见这话是真的惊呆了,他不敢置信的道:“父亲,您在说什么?”
“说什么?”金老将军冷冷哼一声,“老二,你太天真了。如今的局势,你真以为我金家退回老家,朝廷就会放过我金家吗?我告诉你,不会!朝廷不会放过我金家。”
金老将军说着站起身,他大手指向窗外,“朝廷为什么惧怕我金家?是因为只要我金家还有一个人在,这西北军队就会只认金家人,这无数的西北百姓就会只认金家人。他薛龙为什么不罢黜你的官职,因为他要留着你,牵制这西北军队,给这西北百姓一个交代。”
金老将军的大手指向自家的二儿子,继续道:“没了英勇杀人的你,没了我金家人,他薛龙指挥不了军队,安定不了百姓。这,就是我金家人百年洒在西北的鲜血,铸就的巨大影响。也是我们日后的根基。”
金猛骇的瞳孔紧缩不断,他喉咙干涩,“父亲,您是想造反?”
“造反?不,我是给这昏庸的天下,一个清明的未来。”金老将军重重叹一声,悲悯道:“若有选择,我也不想如此,可这天下,这局势,不给我金家人活路啊!”
金老将军悲伤的看向自家二儿子,“老二,你我都知道,那薛龙就是一个草包,一个废物。不久的将来,这西北边疆会被蛮子攻破。到时无数军士会战死,无数的百姓会被屠杀。而你,我的儿子,也会血洒在这西北的土地上上。这都是因为朝廷,因为朝廷对我金家的不公。”
金老将军仿佛无力般,坐回了椅子上,他痛苦道:“老二,你们每一个人孩子,都是我的骨肉,不能失去更多了。”
金猛听到这里,心脏一阵阵紧缩。
“父亲,就没有其他办法吗?”金猛同样无力的出口问道。
金老将军摇头,“没有别的办法。除非我们金家真能舍下这西北的无数人,隐居不出。可这里都是我们曾经守护的百姓啊!我们真能看着他们受苦吗?只要不能,我金家早晚会被牵扯进来。朝廷昏庸,即使我们不动,其他人也会动。与其到时被动,不如先一步,争取主动。”
金猛深吸一口气,听到这里,他知道父亲的想法,已经无法动摇了。
而他
金猛掩在髯须下的面皮苦笑。
他一个将死之后,以后的事情,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可
“父亲,符氏只是靖安侯府的一个庶女,靖安侯府的事情与她无关。”话说到这里,金猛已经明白,父亲传出流言的用意了。
父亲哪里是说,靖安侯府对金家的欺辱,分明指的是朝廷对金家的欺辱。
然而,想想嫁给二皇子为正妃的,靖安侯府嫡长大小姐。
金猛还真的不清楚,这是不是朝廷有意对金家的欺辱与打击。
再次苦笑一下,金猛又道:“父亲,符氏在这件事里,也只受害者。”
“我儿堂堂一个右将军,符氏区区一个庶女,能嫁给你,是她高攀了。”金老将军不喜欢二儿子这话,若不是碍于局势,他勇猛的二儿子,怎么会娶一牙尖嘴利的庶女。
若之前金老将军对于符锦枝,谈不上喜与不喜。
经过这几件事情,直接变为了不喜。
而金猛自是听出了父亲语中的不喜,他苦笑着,皱了皱眉,“父亲,我是右将军不假,但我却是一个会早死的右将军。符氏能冒着守寡的念头嫁给我,儿子是真心感激她。”
“符氏知道这件事?”听到二儿子的话,金老将军是真的震惊了。
他们久经沙场的人能想明白这件事不假,但一个闺中女子若是也能想明白,就不可小窥了。
金猛不知自己父亲震惊的点与自己想的不同。
但他多少也察觉了异样。
于是他重重叹一声,说道:“是儿子告诉符氏的。儿子不愿符氏糊里糊涂的嫁给儿子。”
听到是二儿子告知的,金老将军先是松了一口气。
那符氏果真只是一小小闺中女子,他刚才想多了。
随后,金老将军对于二儿子后半句话,就是生气了。
他训斥道:“军中大事,你怎可轻易对一女子谈及?”
“父亲,这个女子会是我的夫人。”金猛髯须抖动,不服的回道。
金老将军闻言叹一声,“你这个性子罢了,你回去叮嘱好,让符氏断不可对外胡言。”
“父亲,我知晓了。”金猛相信自己的夫人,但对于已经心有隔阂的父亲,他不愿多言,因此只直接应下。
金老将军思考了一下,开口道:“符氏能在知晓我儿命不久矣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嫁过来,也算有情有义。以后我会叮嘱金管家多加照料她。”
说着,金老将军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金管家。
金管家点头,“将军放心,以后我会亲自注意。”
这时,金老将军再看向二儿子,见二儿子不见刚进来时的不驯,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
“我知道你嫡母所做之事过分,因为你大哥,我委屈你了。索性你的婚事已经办完了,我与你大哥招朝廷忌讳,也不宜在西北久留。”说着,金老将军喟叹一声,“我决定,明日一早,我们就回老家。”
金猛:“儿子明日会亲送父亲。”
二儿子的反应太平淡,金老将军眼底闪过不满。
但他没将这不满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道:“我知你觉得丫鬟身份低微,不愿意让子嗣出自其肚中。是以我已让你叔母挑选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送到你院中。你回去将其收下,若能留下一子,你这支也不算断了香火。”
“父亲,我不愿”金猛这话刚出,就被金老将军截断。
金老将军语重心长道:“我知晓符氏对你有情有义,你不愿伤她的心,但子嗣传承是大事。你回去与符氏好声言明,她也是出自世家大族,定然明白子嗣的重要。”
语气变重,金老将军许诺道:“你与符氏也多多努力,若符氏生出男嗣,就将那些女子打发了。若男嗣出自那些良家女子肚中,或将孩子抱到符氏身边,或将那良家子升做平妻。不论如何,孩子也有个嫡出身份。届时,我会亲自将他教养长大。”
“父亲,我曾当众答应过符氏,不会纳妾。”金猛怕再被截断,快速道:“儿子人已经身死,子嗣传承与否,并不在意。还请父亲不要再给儿子安排女子。”
金老将军重重拍桌子,“糊涂!子嗣传承大事,你居然与我说不在意,你是想要气死我不成?”
“将军,您息怒。”金管家见主子呼吸急促,快步上前,奉上一杯茶水。
金老将军挥手打茶盏,“拿走,我不喝。”
“将军,你消消气,右将军只是一时没想明白。”金管家这话落,责怪的眼神看向金猛,“右将军,您真是糊涂了。您仔细想想,您身死了,不在意有没有子嗣,可活着的二少夫人怎么办?您应当明白,一个女子,老年没有子嗣傍身,晚景凄凉啊!”
顿一下,金管家继续道:“至于您说曾当众答应过二少夫人不纳妾,老奴知晓您重诺守诺,可二少夫人现在年轻,自然想不到以后。您是二少夫人的夫君,若真为二少夫人好,您不能不想啊!”
不得不说,金管家这话,真真是说到金猛的心上了。
不过,他只是神色动了下,就再次坚定道:“我与符氏若没有孩子,待我死后,你们就随符氏的意,或是过继子嗣,或是收养孤儿,都随她。”
“右将军这话太武断了。老奴觉得,二少夫人既然对您有情有义,她定会更愿意养育有您血脉的孩子。”金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右将军先别急着反驳老奴,您不妨回去问一问二少夫人。”
这时,书房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
金管家闻言,立刻道:“将军,右将军,老奴去看看?”
说完,金管家不等主子回答,就放下茶杯,走向了门口。
一会儿后,金管家回来了。
可此时,他的脸色是皱着的。
金老将军一见,顿时端正坐姿,“老金,可是有大事发生?”
“回将军,下人刚才来报,三夫人以死相逼,想要二少夫人收下那些女子,现在昏倒在了二少夫人院中”金管家说这话时,眼角余光是看着一旁的金猛的。
是以,一见金猛脸色变了脸色,顿时就在心中叹了一下。
果然金管家话没说完,金猛就快速道:“父亲,儿子先告退了。”
这话落,金猛人就大步往门口走去。
转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了书房中。
这时,金管家继续道:“将军,二少夫人的丫鬟喊着这话,出府请大夫了。”
“老二媳妇,简直是太胡闹了!”金老将军一听,顿时怒到不行。
这样的事情,也是可以随意闹出府的。
金管家忙道:“将军,老奴已经让人去追了。”
“先让府中的大夫去看看。”尽管怒到不行,金老将军还是说道。
而且比起将这件事闹出府,金老将军更气的是二儿子的行为。
这是第一次,老二擅自在他面前离去。
瞅着空落落的门口,金老将军怒声道:“为了一个女子,老二这是与我离了心了。”
金管家开口劝道:“将军,您身体为重。您若是被气垮了,小将军尚还撑不起金家。”
被提到大儿子,金老将军终究还是更在意。
“罢了,老二时日不多,就随他去吧!”说着这话,金老将军还是生气的,但已然比刚才好太多了。
金管家眼珠转动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显现,他低声开口道:“明知右将军命不久矣,还心甘情愿嫁进来,右将军本来就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再加上那符氏又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也难怪右将军上心。”
金管家说着叹一声,“不怕将军笑话,若老奴年轻的时候,遇到如此的有情义的美人,恐怕也抵挡不住。右将军终究年轻,历练不够啊!”
听闻这话,金老将军释然的吐出一口浊气,“你说的对,老二终究年轻啊!”
顿一下,金老将军突然问道:“老金,你说我之前的做法是不是错了,儿子们身边只有小厮服侍,终究是见识女人太少了。”
“将军也是为了让少爷们好好练武。”金管家说道。
金老将军思考一下,“从今日起,满十五的少爷身边,都放两个丫鬟伺候。”
再也不想看见另一个儿子,以后也如二儿子一般,重视妻子了。
“老奴记下了。”金管家明白主子的想法,他言道:“老奴会安排,心思正,样貌清秀的丫鬟。”
金老将军闻言,满意的点头,“我信任你的眼光,你放手去做。”
话说完,金老将军疲惫的去揉额角。
“将军,您去歇息一会儿吧?”金管家关心的说道。
金老将军闻言摇头,“老二院子的事情,我还要等消息。”
“老奴会亲自去二少夫人院子。”金管家说:“若有重要的事发生,老奴会向您汇报。”
听了这话,金老将军想一想,也觉得可以。
三少夫人以死相逼的事情,终究是丑闻。
由金管家这个可以代表自己的人出面正好。
金老将军:“你去了后,若三弟媳妇无事,你就将人亲自送回去。”
“老奴晓得了。”金管家应下,再次道:“将军,您去歇息一会儿吧?”
金老将军这才点头了,“我睡一会儿,你回来叫我。”
不过在睡觉之前,眼中闪过冷光,金老将军冷声道:“不光是老二院子的事情,老二刚才出府去了哪里,你记着叫人去查清楚。”
金管家一听,顿时面皮一紧,“将军放心,老奴一定会查清楚。”
“老金,这次我不希望再有意外。”金老将军眼含肃杀道:“若手下的人有外心,一定要清理干净。”
闻言,金管家心中一跳,俯首道:“将军放心,上次是老奴大意,这次一定不会出错。”
事情不算大,但传进二少爷耳中,就不对了。
就算是主子不说,金管家从书房出去,也是会去调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亲自送主子去休息,金管家板起一张脸,开始让手下的人查起来。
然后,他自己则带着人向着后院走去。
这时,金猛已经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门,金猛直奔房间而去。
大手推开房门走进去,金猛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子旁的女子。
他炯目大张,紧张的粗声问道:“夫人,你没被吓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