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厅,外面绵绵细雨还在下着,佣人给两人打着伞,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
穆诺依推着轮椅,一句话也不说,她不知道怎么问,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现在闵识卿的脚都是她造成的,她忘了郁匪席是何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们的计划,又怎么会不熟悉这周围的环境。
“那个……对不起。”穆诺依有些结巴地说了句。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哪怕伴着雨声,闵识卿还是听清了,这一切又能怪谁呢,如果没有要逃出去的想法,又怎么会跛了,如果那天车没抛锚,是不是就不会被抓住。
如果她没有遇见郁匪席,那么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有的只不过是老天的捉弄。
“怎么说起对不起了,要这样说我还得感谢你呢,谢谢你在那么冒险的情况下还愿意帮助我,也要谢谢你待我如朋友。”闵识卿反手轻揉轮椅把上的手,温声说道。
穆诺依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她说了一大堆,闵识卿就只是淡淡的一句,可今天突如其来的说这么多,倒是把她惊呆了。
“你不埋怨我?亦或者不恨我?”穆诺依推着轮椅的手顿了顿,有些感动的说着。
“怎会,我这人向来爱憎分明,不会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帮助过自己的人身上。”
“别再担心了,我这腿还没断,就只是跛了,等好了还是可以走路的。”
闵识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多余的恨,也没有愤怒,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奈,被迫屈服于渴望自由的无奈。
“别发呆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你的秘密花园吗?”闵识卿有了自己的计划,所以一切都不着急,反正今天也不‘演戏’。
穆诺依静静地听她说着,应了声,推了轮椅,这一路上蒙蒙细雨些许飘在脖颈,飘在脸上,有一丝凉意,可心里却十分暖和。
***
等走到穆诺依的秘密基地的时候,雨停了,先前阴沉沉的天被雨水刷得湛蓝,草地上刚掉落的枫叶打着旋儿。
闵识卿看着这座隐藏在淡橙色枫叶的小木屋,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石桌,石凳,一片瓦蓝的湖,以及那随风轻轻飘荡的秋千。
站在这里,还时不时有风铃的声音悄然间闯入耳朵。
这真像个世外桃源,像极了童话世界里的部落小森林。
“你确定这是你的秘密花园,而不是童话故事?”闵识卿心里赞叹。
佣人收了伞,穆诺伊拿了钥匙递给她,让其开了门。
等穆诺依把闵识卿推向屋里时,这才是真真的亮瞎了闵识卿的眼。
真不愧是学画画的,这屋子充满了艺术气息,屋子里涂着淡雅素净的颜料,遮住了原浆木的味道,俨然一副大自然的画卷。
地上,墙上,各个角落都留有一幅画像,有景物写生,有各种闵识卿没有看过的风景,惟妙惟肖。
“这些都是你去过的地方吗?”闵识卿摸着一幅最近的樱花图,微微偏头看向一旁的穆诺依。
“嗯嗯,我每到一个地方旅游,或者学习,都会把我认为最美的风景画下来,当作纪念。”
穆诺依正在擦拭墙上一幅海边情侣拥吻图,微微笑道。
“诺,我带你来看看我的青春。”穆诺依把手中的画又挂在墙上,继而推着轮椅走向一个角落。
闵识卿看着头顶上挂满的许愿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进门时听到的风铃声就是这些许愿瓶碰撞发出来的。
“你写的这些愿望都实现了吗?”闵识卿抬头看着大概几十多个许愿瓶,见瓶子里都塞满了信纸。
穆诺依不说话,只是随手拉了一个,打开瓶塞,拿出里面的红色信纸,细细翻看。
“想听故事吗?”穆诺依只是一一翻看许愿瓶里的那些愿望,随后竟有些伤感地说了句。
“嗯,你说我听。”
闵识卿不多一言,只是应了声。
十三岁那年,我上初二,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被欺负。
可是一个人出现了,他甚至为了保护我被群殴。
我还记得那时他被打得站不起来了,也不退缩,硬是死死地把我护着,护在他那被打得颤抖的肩膀下。
那时的他虽然不爱笑,却乐于助人,话少的他,见我哭得厉害,会用一大堆道理鼓励我,教我学会反击。
十五岁的他俨然一副大人模样,做什么事都井井有条,照顾人也不马虎。
从那以后,我从他的身上学会了,反击是维护自己尊严的有力武器,只有自己比那些欺负我的人更恶,别人才不敢欺负我。
也正是从那以后心里住下了一个教会我反击的少年。
初时遇汝,便只此一生。
只是后来的他不再是那时的少年,经历了家破人亡的他宛如地狱走出来的的恶魔,残暴凶狠,冷酷无情,再没了当初乐于助人的影子。
可我始终相信他依旧是他,依旧是我心中的那个英雄。
穆诺依说到这,便没了下文,可闵识卿知道故事的后面就在她的眼前。
“少年的他或许是你的英雄,但以后未必是。”
“有时抬头看看,或许你会发现属于自己的蝙蝠侠,有的人只适合当作年少时的英雄,也只适合放在回忆里。”
闵识卿听完故事对这个面上嚣张跋扈,脾气火爆的女人,有了些心疼,在这世上有的人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而有的人则用童年治愈一生。
可是在穆诺依的人生里,郁匪席的出现,让她治愈了过去,却也把她留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