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澜看到这两个人直接懵了,特别是孟素敏也在。
表哥不是说她觉得累回府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郊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锦澜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急急忙忙询问他们。孟素敏和宁大夫皆是一脸的凝重,没有回答她,而是齐刷刷看向抱着她的孟景晔。
孟景晔低着头,脸藏在黑夜的阴影之中,看不出他的情绪。
一阵疾风吹过,乌鸦暗哑嘶鸣,树冠桠杈间来回碰撞,叶子抖动着,刷刷作响,气氛霎时变得闷沉而又压抑。
在如此氛围下,叶锦澜的心跳的越来越快,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且愈演愈烈。
“你们…”
“澜儿。”孟景晔打断了她,他看着她的眸,施施然笑了,只是那笑里,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凄美与悲凉。
他把她抱进屋里,轻轻放在床上,叶锦澜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上被宁大夫迅速扎了一针,顿时失了力气。
叶锦澜张张嘴,却发现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瞪着大眼,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急切。
“可以开始了。”孟景晔的语气很平静,伸了伸手示意宁大夫,随后也躺在床上。
“…好。”宁大夫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表情痛苦,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铜质圆盘,置于床上二人之间。
孟素敏见状,死死咬住嘴唇,转身的瞬间眼眸中滑落出一滴眼泪,出了屋子,她关好屋门,一动不动守在外面。
“唔——”一声声焦灼的闷哼声从叶锦澜的鼻腔中传出,眸中蓄满了泪水,那个铜质圆盘,她曾在一众关于巫族的书籍中看到过!
叶锦澜的大脑在此刻已是一片空白,唯有书里的那两行字在她的脑海中清晰且猛烈地翻滚着!
世间万物,少有圆满,若逆行之,则可借此物;
此物名为离缺,所行之事,是为献祭。
献祭,孟景晔要给她献祭!
叶锦澜全明白了,之前孟素敏和她说的治好双腿的法子,就是找人献祭!
她艰难地将头侧过去,视线一片模糊,如今她说不了话,只能用表情苦苦哀求孟景晔和宁大夫赶快停下来,她是很想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可是她更不愿意以孟景晔的性命为代价!
宁大夫已经开始念起了咒语,同时将两根红绳分别放在在叶锦澜和孟景晔的胸口上,红绳周围萦绕着光芒,叶锦澜看到,孟景晔的嘴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
不要!她在心里疯狂的呐喊着,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绝望,无力,悲凉席卷了她的全身,撕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孟景晔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他用最后残存的清醒看向了身旁的叶锦澜,缓慢抬手替她抹着眼泪,温柔而又虚弱的留下了他最后的话:
“澜儿,上天马上就还你自由了。”
“我死后,你便是孟家下一任的家主…玉佩…一定要从蔺昭手里拿回来。”
语毕,孟景晔的手垂了下去,离缺骤然跃起,绽放着耀眼的光芒,而叶锦澜,也在它升起的瞬间昏了过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离缺的光芒渐渐暗下来,落回床上,宁大夫停止捻诀,满头大汗,他踉跄着上前迈了一步,将红绳和离缺收起来。控制献祭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他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
孟素敏见屋里光芒消失,立刻闯了进来,尽管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没了呼吸的孟景晔时,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一把,强压下悲痛不去看他。
宁大夫缓了好久,才堪堪有了力气,他垂着头,轻声喃喃道:“大哥一脉…绝后了。”
听到这句话,孟素敏感觉胸口沉闷得难受,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宁大夫的肩膀,无声安慰。
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
次日,叶锦澜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身侧,却发现早已是空荡荡的,床单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孟素敏坐在床头,盯着某处发呆。
“表哥…”昨晚的场景再次在她眼前浮现,鼻尖一阵酸楚,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枕头。
孟素敏听到床上传来轻微的呜咽声,回过神来,忙探身查看叶锦澜,见她双眸紧闭,泪水横流,脸上写满了自责,宽慰的话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末了,她只能用手绢为叶锦澜拭泪,沉重叹气。
叶锦澜又哭了一会,停下了,起身,一言不发的下床绕着屋子走了两圈,她走的很轻很慢,每走一步,便会想起许多和表哥相处的往事来。
终于不用坐轮椅了,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叶锦澜坐回床边,孟素敏担忧的看着她,犹豫片刻才开口:“锦澜,你还记得那日早上我问你的问题…”
“我知道。”叶锦澜什么都明白了,红肿的双眸略带冷意,心中燃起的,是不可摧毁的坚定信念。她盯着孟素敏,一字一句沉声道:“我会负起表哥留下的责任,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他为我做的一切。”
首要的,便是想办法从蔺昭手里把麒麟玉佩弄回来。
叶锦澜不会任由自己沉浸在悲伤里,她清楚自己必须赶快振作起来,因此,她的头脑没来由的清醒。
“娘,我如今双腿恢复正常,要怎么和府里人解释?”暴露孟景晔献祭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
孟素敏没料到叶锦澜的情绪能调整的这么快,还这么冷静,她怕她是应激过度,不由得更加忧心了几分:“这事你不用担心,安心回府就行。”
叶锦澜摇摇头,她对孟素敏什么都不告诉的行为有些恼意,她知道孟素敏是想保护她,但是她不能接受自己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
“娘,我既然要成为孟家家主,您就不能像从前那样事事瞒我。”
闻言,孟素敏一愣,她看着女儿坚毅成熟的样子,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释然了。
是啊,锦澜说的没错,从现在起,自己确实应该事事知会于她。
想通了,孟素敏便说到:“最近一段时间你还是多坐在轮椅上,我会放出消息说宁大夫的治疗很有效果,半个月后,你就可以恢复正常。至于你表哥…我会谎称西梁有急事,他赶回去了。”说着,她想起什么,忙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补充道:“这是你表哥昨日交给我的,让你务必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