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裳愣住,朱唇轻启,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殿下,您…”虞裳欲言又止,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涌动,搅得她不安。
蔺昭居然会带一个女子来满香楼。在虞裳的印象里,这种事史无前例。
她定了定心神,笑容得体,问道:“虞裳能否知道那名女子是哪家小姐?”
“叶将军的长女,叶锦澜。”蔺昭并未有所隐瞒,毕竟虞裳是他为数不多能完全信任的属下。
“叶锦澜?就是那个出生时…”虞裳吃惊地叫了出来,话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急忙捂住了嘴。
蔺昭淡淡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转着茶杯,旁人参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殿下您今日带她来满香楼,意欲何为?”
蔺昭平日里甚少带人来满香楼,就连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墨阳也只来过一两次,这就难怪虞裳会觉得蔺昭同意叶锦澜进满香楼,是有别的深意了。
虞裳本以为蔺昭是有什么新的计划,可蔺昭给她的答案,着实让她感到始料未及。
“没什么,她想进来看看,本王就让她进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蔺昭眉梢眼角染上了几分笑意,只是他不自知。
但却实打实的落在了虞裳眼中。
虞裳震惊极了,她从未见过蔺昭提及某个女子时,脸上会不由自主的绽放出笑容来。尽管那笑很浅,可她还是感觉,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有些难受。
眼帘微垂,眼底的落寞被极好的掩饰住,虞裳在心里安慰自己:叶小姐出身名门,本就不是自己能比的。
更何况,叶锦澜还是殿下一直在找的灵人。
“看来殿下与叶小姐目前的关系,相处的很愉快。”虞裳勉强扯出个笑来,对蔺昭道贺:“恭喜殿下了,这样殿下也能早日达成心愿。”
“呵。”蔺昭看着瓷杯,眼中闪过几道精光,脸上玩味之色甚浓:“她倒是有趣的很。”
虞裳攥了攥绢帕,低头,不再言语。
又过了几盏茶的功夫,蔺昭准备离开,虞裳本想送他出去,但被他拒绝了。
看着蔺昭离去的身影,虞裳不由得在屋内暗自神伤。
蔺昭当然没忘了先去找叶锦澜,好巧不巧,一出虞裳的房间,就瞧见叶锦澜靠在拐角处的雕花大柱那,百无聊赖地盯着楼下进出的客人,像是在发呆。
“叶公子玩够了?”蔺昭背手朝叶锦澜走过去,他故意加重了“公子”这两个字。
叶锦澜听到蔺昭的声音,转过身来,耸了耸肩:“玩够了,要走吗?”
蔺昭深深看了她一眼,缓声道:“好。”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叶锦澜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蔺昭:“对了,王爷,为什么这次你会差人提前通知臣女晚上会去璇玑阁?”
和上次从璇玑阁回来时一样,蔺昭手支着头闭目养神,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你不是说让本王尊重你吗?怎么?又不想了?”
闻言,叶锦澜惊了,嘴巴都张成了“O”型,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她那日不抱希望和蔺昭提的意见,蔺昭居然接受了,还落实到了行动的改变!
叶锦澜狠狠吞了口口水,“不…臣女只是…罢了,总而言之,谢谢王爷的用心。”说罢,她朝蔺昭欠身致谢。
看来这个昭王殿下没她想象中那么的霸道恣意,不考虑别人感受嘛!想到这,叶锦澜的心情莫名愉快起来。
感受到身旁人的喜悦,蔺昭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至此,一路无言,墨阳尽职尽责的把叶锦澜送到叶府后门附近,叶锦澜一骨碌跳下车,轻手轻脚进了府门。
马车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
日子眼瞅着进入了八月,天气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燥热,景宏帝下了早朝,用膳时听身边的公公说御花园的菊花已初绽花蕊,于是心念一动,决定去御花园里赏菊,顺便消消食。
景宏帝踱着方步,负手而行,路过的宫人看到他纷纷跪拜叩首,所过之处,无不体现出他身为帝王的威严感与震慑力。
宫里的一草一木皆是良品,鲜花也不例外,御花园里的柳树下,便种着各色的菊花,花骨朵含苞待放,看起来生机勃勃,赏心悦目。
“嗯。”长长的鼻音透出景宏帝对眼前这片菊花的满意,他朝安公公做了个手势:“今年花匠养的菊花不错,你过会差人去给些赏赐。”
“嗻。”安公公的腰弯成九十度,态度相当恭敬。
不远处隐约传来几个宫女的嬉闹声,安公公怕扰了景宏帝赏花的心情,便一脸凛然的准备去赶走她们,却被景宏帝拦下了。
“不碍事。”
安公公立马顺从的回到景宏帝身后。
景宏帝继续赏着菊花,忽然耳边响起阵阵熟悉的歌声,他整个人顿时僵住,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皇上?”安公公看到他的异样,试探着叫了叫他。
景宏帝则抬手让他噤声,渐渐地,他闭上眼睛,显然已完全沉醉在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歌声里。
听着听着,景宏帝忽的笑了起来,半是感慨半是欣慰的开口道:“安达啊,你还记得吗,上一次在相国寺,朕与你也听到了这个歌声。”
安达细听了一会,恍然大悟:“奴才想起来了,是听过,当时陛下还让奴才去查那唱曲的姑娘。”
景宏帝此刻已然迫不及待:“安达,陪朕过去看看,唱这歌的人到底是谁。”
那日他叫安达去查,安达告诉他是个富商之女,他本想着回宫后把人召入宫中见一见,可未料政务繁忙,于是便也搁置忘却了此事。
而今日,他居然在他的宫里再次听到了相同的歌声,那个与先皇后苏婉相似的歌声,他今日势必要见到歌声的主人。
景宏帝大步循着歌声而去,他看见是那群方才嬉闹的宫女,三四个人正围成一圈,一脸艳羡的称赞着被她们包在圈中,身形清瘦的女子——她便是那歌声的主人。
“怜霜姐姐唱歌好好听啊。”
“是啊是啊,怜霜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你唱的比教坊的乐姬还要好听!”
“对对,怜霜姐姐,我也想学,可不可以教教我们~”
…
小宫女们叽叽喳喳,没能注意到景宏帝的到了,安达只得清清嗓子,用尖细高亢的声音叫唱道:“皇上驾到!”
原本喜悦激动的宫女们听到这一声,顿时乱了心神,一个个慌慌张张的下跪行礼,头在胸前埋得极低,大气也不敢出。
完了完了,方才她们在这里如此吵闹,必然惊扰了圣驾,恐怕难逃一罚。
小宫女们这么想着,脸上的惧意与懊悔之色更深了些许,有胆小的甚至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唯独怜霜,她虽也低眉俯首地跪在那,但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表情异常平静。
景宏帝无视了那几个害怕的瑟瑟发抖的宫女,往怜霜跟前走了两步,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道:“你,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