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云淡日光寒,村委会北面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足迹,那是淼淼等候露露的足迹。
这一年的雪比任何一年都来的早。
虽然雪花落在地面就化了,可十月已是寒气袭来。
第一书记办公室里,老韩和刘俪围坐在茶几上。
他们正在讨论波拉提预备党员转正的议题。
淼淼迟疑片刻,问道:“波拉提老婆帕提古丽去世大半年了,听说他跟叶美好上了,叶美最近跟卢明闹离婚,她提出净身出户,卢明才勉强答应同意签字。这事对波拉提的党员转正的事有没影响?”
老韩略加沉思,笃定的语气回道:“叶美跟卢明俩人感情不和有好多年了,早晚离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波拉提妻子去世,年轻力壮的男人正是离不开女人的时候,他跟叶美一直在偷偷谈恋爱,并未住在一起,感情的事,哎,应该没多大问题。只是,咱们要时不时敲打下他,在与叶美领取结婚证前,跟叶美别做出格的事儿,否则影响不好。”
刘俪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叶美这次是动真感情了,前天她来村委会盖章,她问我,姐弟俩有没有好结果,还担心她会不会拖累波拉提,看她顾虑重重的神色,是把波拉提放在心上了。”
淼淼和老韩都叹口气,一言不发。
是呀,感情的事是天底下最捉摸不透的东西。
老韩又提起一个话题,“傅书记,大师傅老哈这两天给我提了好几次了,让我们给他涨工资。”
淼淼抬眼问道:“他说没,涨多少?”
老韩伸出五个手指头。
刘俪“哎哟”一声,“500元,这样一涨他每月工资500元,没搞错吧?!淼淼妈还在帮着他打下手,一下子涨这么多。咱三人驻村一个月的补助1800元,每人掏1000元给老哈发工资,800元买些米面油肉菜的,还时不时掏出钱给困难户买点东西,那咱们每个月1800元的下乡补助,不仅不够用,还要拿出工资倒贴?!我可是听说,有些村的驻村干部每月的补助能剩下七八百元,还能存点零花钱的。”
老韩被刘俪精打细算的话语给逗乐了,“你是说那些不请大师傅做饭的工作组,每日三餐,他们自己做,肯定能节省下钱来,可是,工作组一名组员专门做饭,那村里工作不就少了人手嘛。”
刘俪嘟囔道:“不行,我得给老哈商量下,少涨点,一个月2800元行了,这样算,他每年还有3万元的收入,再说了,春耕、秋收忙碌之际,他到自家田地干农活,都是淼淼妈或牛元媳妇在帮着他做饭,有时候,古丽不回家吃饭,也会在食堂做饭,大家一起吃。”
淼淼笑了,“刘姐,你跟他谈谈,他真不答应,3000元就3000元吧。”
刘俪摇摇头,“咱驻村干部每月自掏腰包给他解决了一个就业岗位,不容易,他应该理解的。”
这时,淼淼的手机响了。
他看着陌生的座机电话,是宁南县本地电话。
他接通电话,还没等他开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你好,是傅淼淼嘛?你被组织提拔为县委办副科级秘书,现在是公示期,请你关注。”
电话里的声音有点陌生,却又带着似曾相识的熟悉。
淼淼愣怔住了。
老韩和刘俪见他一言不发,关切道:“怎么了,傅书记?”
淼淼看看老韩,又看看刘俪,做梦般喃喃道:“有个女同志通知到,我现在是县委办副科级秘书。”
“哇请客,今天就请客,你被提拔了。”老韩和刘俪欢呼雀跃,好像提拔的是他俩。
当事人淼淼倒是很沉得住气。
老韩兴奋到,“今晚,你要请我们到生态农家乐吃大餐。”
刘俪高声打断他,“不行,一周的公示期,咱们要低调,就在食堂吃,鸡肉、鱼肉不能缺。”
三人在“第一书记”办公室兴高采烈地争论着如何吃晚饭,场面滑稽可笑。
这次干部任用,杰克山拜被提拔为皮牙子乡乡长。
木乡长接任蒋领导的职务,担任主要负责人。
原主要领导老蒋被提拔为宁南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
被破格提拔的淼淼不知道,在召开提拔任用干部的会议上。
组织部门把淼淼在布拉克村制作的宣传脱贫攻坚工作获得的奖项、冬天救村民趟河、撰写土地流转调研报告被宁西基层组织借鉴学习、皮牙子村产业带来巨大变化的事项早已上报给上级部门。
上级部门审批后同意破格提拔,并将淼淼的资料全部备案一份,以待查用。
皮牙子村因村支书杰克山拜的提任,村委会班子成员要做大调整。
副科级第一书记傅淼淼近期又跟组员们准备换届选举的工作。
皮牙子村又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美得让人惊叹。
从波拉提家出来的淼淼走在满天飞雪的寒冬中。
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强劲的寒风刮的他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
淼淼紧了紧脖颈旁的立领,吐出一口凉气,一步一步地踩在了雪地中,咯吱作响。
雪花一片一片地打在淼淼的头上、脸上。
在这冰天雪地里,他的心却依旧无法平复,仍旧思念着那个消失遁形大半年的女人。
淼淼的心不是滋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那个刻骨铭心的数字。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淼淼恨不得把手机砸碎,联系不上她,还要手机有何用?!
这时,妈妈的电话打来了,“淼淼,你还在走家入户吗?露露爸妈来看多多了,你到买买提家农家乐买几道硬菜。”
听着妈妈亲切的声音,淼淼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
“喂,儿子,你在听吗?”那边疑惑地喂了几声。
淼淼尝试着想要开口,可是还没发出声音,他的喉头间就哽咽了,“老妈,好的。”
“儿子,怎么了,你不会哭了吧?”淼淼妈担忧地问道。
淼淼捂着唇,立刻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是这一平复,眼泪就落了下来,“老妈,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老婆都弄丢了。”
“傻儿子,不是告诉你了吗?露露肯定是为了工作才不跟咱们联系的。”淼淼妈猜测着。
“好了,老妈,我现在就去买买提农家乐。”淼淼挂掉电话,强忍着悲伤顷刻间决堤,泪水滑落在脸颊上,似乎冻成了寒冰,那么冷,如刀。
今天是露露23周岁的生日。
淼淼站在买买提农家乐院子里,仰头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