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上,因为李亦安的到来,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或许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李亦安身后的,不是迎亲队伍,而是官兵。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阵仗,苏老爷眉头微皱,警惕了起来。
毕竟为官多年,这些人来者不善又怎会看不出来?
在房顶上等了许久的忘川,对李亦安的到来同样有点不明所以。只是尚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可以轻举妄动。
意料之中的,官兵队伍停在了苏府门前。李亦安一身黑衣,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地,颇有大将风范。他缓缓起身,意味深长地一笑,向苏老爷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怔怔的看着这个迎面走来的男人,眉峰峻挺,气宇轩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却又让人想一探究竟。
本应是锣鼓喧天的喜庆日子,却徒有一家张灯结彩,喜字满墙,新郎官却一身黑衣,带了一众不相干的人来,这一黑一红的鲜明对比,怎么看也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苏大人。”
李亦安恭敬地行礼,却并非称他为岳父,虽说现在还并未礼成,但这苏李两家定亲乃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消息,怎么也应称一声“伯父”,况且这两家交好多年,官场上也一直是相互扶持,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这李亦安脱口而出“苏大人”,是不想承认这门婚事了么?
很显然,比起称谓,苏老爷更重视的是李亦安今日带人来的目的。
“李将军,这迎亲之日,你带这么多不相关的人来,老夫实在不明白你这是何意啊!”
一声“李将军”,旁人心里算是咯噔了一下:这苏老爷是真动怒了,今日怕是不好收场了。
“今日何意,还得问苏大人您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话锋一转,众人目光又齐刷刷的转向了苏老爷,心道这苏大人一向勤政爱民,又怎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苏老爷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一向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任何愧对良心之事,也从无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哪里来的“伤天害理”之事?
“荒唐!老夫行得正坐得直,何来伤天害理一说?倒是你,大喜之日让我女儿在此等了这么久,又要如何解释!”
苏老爷大袖一甩,侧过身去不再看他,表情却是僵得很。这众人都知道,苏老爷有多宠爱这个女儿,冷落了苏小姐这么久,无疑是触了苏老爷的逆鳞。
可谁知,李亦安却避而不谈迎亲之事,仿佛从未有过此事一般。
“您老人家做没做过,可不能问我,还是得请大理寺裁定。”
此话一出,站在李亦安身后的官兵向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大理寺的批文,展示给苏老爷和众人看。
“苏南尘苏大人,您涉及受贿一案,请您跟我们回大理寺受审!”
苏老爷一惊,瞳孔瞬间放大了几倍,他一把从官兵手中夺下批文,死死地盯着那上面的印章,一脸的不可置信。
李亦安单手示意,便又从队伍中出来了两名官兵,准备将苏老爷带走。二人刚架上苏老爷的胳膊,争执之间,便从他们传来了一声响亮的“住手!”
忘川转身,看到了一身红衣的苏浅汐,只是那原本的红盖头此刻却被她攥在了手里。
看到她,忘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仿佛还留有余温。
苏浅汐本来独自在房内伤心,等了许久却只听到了争执的声音,唤了好些声灵婵却也没人应答,便扯下盖头出来了,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气得她不顾礼数便直接跑了出来。
现在,新娘子和新郎官可算是都到齐了,只不过,一个不是为了嫁,一个不是为了娶,着实有些讽刺。
苏浅汐出现的那一刹,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与长安城城西的这些人家不同的是,这是李亦安第一次见到她。
虽说他早知道自己跟一位苏家小姐定了亲,但他对这门亲事却和苏浅汐一样都是不屑一顾的,还想着这满城的大家闺秀便都是那一副娇弱的样子。不曾想,看到苏浅汐的这一瞬,却让他迟迟移不开眼了。
李亦安八岁起便被父亲送去了军营,十四岁便可独自领兵,而这几年更是加官进爵,整个长安城里没有不仰慕他的女子,可他从来都是不放在眼里的。因为他觉得,这些出身名门的千金大小姐都是胭脂俗粉,从小娇生惯养,乱七八槽的毛病一大堆,他行军多年,便最是看不惯这种中看不中用之人。
在知道了和苏浅汐的婚约之后,他去找父亲说退婚,却被父亲大骂了一顿,他本想着,既然不能退婚,大不了娶回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便是了,可如今,这个想法开始动摇了。
或许是苏浅汐的气场太过强大,那原本架着苏老爷的两名官兵竟缓缓放下了手,这不禁又让李亦安对她有点另眼相看了。
苏浅汐帮苏老爷理了理被弄乱的衣领,一个大步挡在了苏老爷面前,冷冷地盯着李亦安。
见到苏浅汐出来,忘川也不在屋顶站着了,他怕苏浅汐应付不来,便站在了她身后。毕竟任务在身,他不能让苏浅汐受到任何伤害。
李亦安本想开口,却被苏浅汐先抢了话去。
“大婚之日把我晾在娘家迟迟不来,也没个解释,一来便要对着自己的老丈人动手,李将军可真是好教养啊,莫不是这些年行军打仗惯了,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扔了吗?!”
骂人是个技术活,不带脏字地骂人,那才更是有水平的。而苏浅汐的骂人水平,则是每回上学堂时偷溜出去玩被先生骂的时候锻炼出来的。骂起人来,什么风度教养,都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听到这话,忘川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想想也是,这么多年除了自己,又有谁让她在嘴皮子上吃过亏?而所谓自己让她吃的亏,无非也是不理她罢了,若真要说出个是是非非,结果还真不一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