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铺子里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陈景元同店里的伙计马不停蹄的招待着,而灵婵就清闲得很,侧坐在柜前,了无生趣的拨弄着手中的算盘。
数着日子,距离小姐他们离开长安,已经是半年后了,不知在那里,是多久,忘川上神是不是也已经痊愈了?
若是如此,那小姐就不必每日都如此为他伤神了,说不定,此时他们二人正你侬我侬甜蜜着呢,又何须她来担心?
如此想着,灵婵方才脸上的愁容此时便已烟消云散,一旁忙的晕头转向的陈景元不知何时抽身出来摸到了她的身边,方才便见她忧心忡忡的,却是太忙只得现在才过得来。
“你想什么这么出神?”陈景元抄起桌上的账本在她面前抖了几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你看看,连今日的账目都没记清楚!”
灵婵撇撇嘴,瞟了一眼空白的账簿,确实,她方才一直都在发呆,心中所想所念皆是她家小姐,账目什么的早已抛诸脑后。
她一把从陈景元手中夺过账簿,佯装生气道:“我等会算就行了嘛,你一直在这催什么催!”
陈景元露出了宠溺的笑,抬手揪了揪她的发髻,柔声道:“你又在想小姐了?她不过是出去游玩一段日子,你至于如此牵肠挂肚么?从她走的那日起,你来铺子就从没上心过,怎么,你莫不是怪她出去游山玩水不带上你?”
灵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却又不能将实情对他和盘托出,只得在心底里暗暗道了一句:哼,你知道啥?你啥也不知道!
陈景元平白遭了一记冷眼,委屈得很,可面对灵婵,他向来是逆来顺受的,似乎是从灵婵为苏浅汐挡箭的那时起,对她,他便永远是微笑点头说好了。
只是……
陈景元偷瞄了一眼与从前并无差别的某人,心里轻叹一口气。
只是,当事人似乎并未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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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微微泛起了红光,云卷云舒,灵婵从门内探出头,申时三刻已到,店里的人也渐渐退去,要准备关铺子了。
账簿被陈景元夺了去,他戏道今日灵婵总在发呆,怕一个不小心记错了哪个账目,小姐回来是要责怪的。灵婵虽不服气,但今日她确实出神了许久,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那你自己在这慢慢对吧!”她佯装赌气,把头一扭,“别忘了把这些都打扫干净,姑娘我就先去用晚膳了!哼!”
灵婵头也不回地甩手离去,独留陈景元和几个打杂的家丁,他也只是无奈的笑笑,便继续拨弄着手中的算盘,毕竟这种事也并非一次两次了,况且,尽管灵婵次次都会如此说,但每次他回到府中时,总能看到桌上的菜冒着热气,想来是那丫头算准了时间提前拿去热的,既如此,他又怎会辜负呢?
想到这,他眉目舒展开,嘴角扬起了一个轻易察觉不到的弧度。
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步伐缓慢却十分稳重,想来是客人。陈景元头也没抬,直接开口道:“客人若是想要胭脂,请明日再来吧,我们要准备关店了。”
无人回应。
陈景元停了手中的算盘,微微抬起了头,入目的是一位与他年纪相当的公子,两袖清风,一身素白衣裳,两襟之处带有云纹,双目中透出一股坚定,身后还背有一个约一尺长的竹箱。
看行头,似乎是位医者。
陈景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细细打量起来,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面前这人给了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对方迟迟未曾吐露一字,只是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了对面的陈景元身上,表情放松,眉头微舒,似是确定了某事一般。
陈景元被这忽然到来的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放下手中的算盘和账簿,径直朝那人走去。
“这位公子,有何事?”
那人却笑了,如释重负般,却把陈景元弄得一头雾水。
可片刻后,他便愣住了。
门外街灯繁华,行人纷至,无论如何喧闹,却抵不上那位玉骨阑珊的白衣公子薄唇微启所带给陈景元的震撼。
“久违了,阿楠。”
这温文如玉的声音却让陈景元如遭雷击般僵立在原地,他瞳孔微震,双唇分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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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却依旧不见他的身影。灵婵起身望了望天,繁星闪烁,已经比平日里晚了一个时辰,该不会碰上什么麻烦了吧。
她心想着,把已经热了三次的饭菜又端回了厨房,然后便匆匆的跑向府门,却因为天色看不清道路,与回来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灵婵定睛一瞧,是在铺子里帮忙的伙计,便顾不上吃痛的肩膀,赶忙问:“这么晚了陈管家怎么还没回来,你见着他了么?”
那小厮也只是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便赶忙回话:“姑娘别急,陈管家让小人回来就是告知你一声,他今日不回来用晚膳了,让姑娘你早些休息,不必等他了。”
灵婵有些奇怪:“他为何不回来了?是铺子里出什么事了?”
小厮回道:“不是,姑娘不必担心,是陈管家幼时的玩伴,二人多年未见,便同去了明玉楼喝酒。”
灵婵更纳闷了,却并未表现出来。
陈景元幼时的玩伴?他不是一直替他家少爷被关在牢里么,哪里来的什么玩伴?那个小少爷也早就死了么?
尽管绞尽脑汁,灵婵也想不出有什么人是陈景元少时的玩伴。更何况,他们刚刚从牢中被放出来时,那家伙总是沉默寡言,灵婵也怕刺激到他,从来不会过问他以前的事。
如此想想,她似乎真的对陈景元的过去没什么了解。
莫非,是她不知道的青梅竹马?
那小厮回完话,刚抬脚准备离开,便被灵婵给喊住了。
“你等会!”
小厮又回过头:“灵姑娘,还有何事?”
话到嘴边,灵婵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天色昏暗,小厮也未曾注意到她脸颊上微微泛起的一抹红。
“那个……他那个玩伴……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刚出口,灵婵就有些恼自己的没出息,刚想着怎么圆场,那小厮却立刻会意,抬眼瞟了一眼灵婵,暗暗笑了声,不紧不慢道:“姑娘不必担心,是位气质非凡的……公子。”
“啊……”灵婵忽然就松了一口气,竟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小厮话中的另一层意思,等她后知后觉,才窘迫得红着脸否认道:“你别瞎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摆摆手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日铺子里还有的忙呢,我也……去休息了……”
灵婵顶着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晕抬眼望了望天,心道今日的月亮可真美啊。
罢了,等明日再去问问他吧。
花开彼岸情动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