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年过去,长安城已是四月天,草长莺飞,仲夏初芒,微风还有些许寒意,却并不妨碍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好好收拾打扮自己。
苏家铺子里生意依旧繁忙,但若是常来的老熟客会发现,铺子里少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除了掌柜不再姓陈,其他一切照旧。
灵婵麻利的拨着算盘,聚精会神的看着账簿,心里盘算着每一笔进出。忽然,她身躯一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手一抖,连带着算盘也被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密密的响声,伴着她急匆匆的步伐,和慌乱的呼吸声。
她感觉到了……不会错的……
店里的伙计眼睁睁的看着掌柜有些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连去哪都没说,只好继续忙手头里的事。
长安街很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散了她的发。
苏府的牌匾一点点的映入她的眼帘,但门前除了两个看门的小厮,并没有其他人。她停了下来,心跳漏了一拍,方才的激动之情开始一点点的消散。
长街之上,人潮簇拥,人声鼎沸,一切都如往常般繁华热闹。灵婵只身站在往来人流中,无处话凄凉。
或许是自己真的感应错了吧……她颓丧着转过身,正准备回铺子里去,却在扭头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日思夜想的小姐,此刻正距她十步开外,抿着嘴,歪着头,一连看好戏的表情望着她,而她身边站着的,赫然是仙风道骨的忘川上神。
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
“小姐……上神……”灵婵的表情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扭曲,她一步一顿的走向那边的两人,怔了片刻后,一把抱住了苏浅汐。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的流泪,这段时间她所受的委屈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终于,能有人听她发发牢骚,能听她说说心事了。
灵婵的反应是苏浅汐没想到的,想到了她会激动,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激动。而且与其说是喜悦之情流露,她倒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苏浅汐有些手足无措,向忘川投去了求助的目光,然后轻轻拍着灵婵的后背给她顺气:“好啦好啦,知道你想我,我衣裳都快能滴水啦!”
灵婵这才从她身上起来,却仍旧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苏浅汐见她这副样子着实有些好笑,边用手帕给她擦脸边道:“我走这些日子,府中怎么样,没发生什么事吧?”
灵婵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惨白。她垂下头,目光变得闪烁,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苏浅汐也愣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见她的神情,苏浅汐心里有些没底。她忽然发现,陈景元不在。
苏浅汐心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皱起了眉,抬头看了一眼忘川,又安抚灵婵:“走吧,我们回去再说,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一路从铺子里跑出来的吧,走,回去喝口茶,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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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婵的脸色一直都很不好,从方才进门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不曾说。忘川对这种女孩子家的悄悄话没什么兴趣,但灵婵却说这件事与苏浅汐有关,那他便不得不留下来听一听。
房门一关,热茶一沏,淡淡的香气顺着热气弥漫整个屋子,一旁的下人都被遣散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本以为从姽婳城回来能好好歇歇,哪曾想……
“说吧,灵婵,”苏浅汐见她为难,便率先开口,“是陈管家出什么事了吗?”
陈景元对灵婵的心意,苏浅汐很早之前就看出来了,眼下他不在,灵婵又是这幅样子,那必然是出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灵婵默默点了点头,却迟迟不肯开口。苏浅汐虽然心急,却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是默默的陪着她。而对于忘川来说,他没时间在这里跟她们耗,他感兴趣的无非只有那一件事。
“你方才说,这件事与她有关,是什么?”
“是啊。”苏浅汐接着他的话问,“你说的与我有关的是什么事情啊?嗯……或者你先告诉我,陈景元出什么事了?”
“他走了。”
许久,灵婵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神色愈发落寞。
走了,是离开了,还是死了?一时间,苏浅汐竟不知道她言下何意。
“他走了,离开长安,不知道去哪了。”
听到她如此说,苏浅汐才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
“那他……为何走了?”
有一说一,苏浅汐原本还想着,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又同生共死过,实在难得,等她从姽婳城回来,就给他俩办喜酒呢……
“因为……这个,还有……”
灵婵抬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眉心处的那个白色彼岸花印记,又指了指苏浅汐眉心处的那个。这是当初忘川救她后留下的,与苏浅汐眉心处的那个如出一辙。
除了,颜色不同。
她的这一动作让原本就有些担心的两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忘川,几乎在刹那间握紧了拳,皱紧了眉。当初救她,本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但说到底是不合规矩的,可她一个凡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呢?
而苏浅汐想的则是,莫非是陈景元知道了什么,接受不了才选择离开?
苏浅汐试探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他知道了什么吗?”
可灵婵却避而不答,说起了另一个人:“小姐,你还记得陈家吗?就是当初李守业为了夫人报复的那个陈家……”
苏浅汐当然记得。当初李守业为了报复,娶了陈家的女儿,最后却屠了他家满门,整个陈家上下,只有替陈公子入狱的陈景元还活着……
“记得,可这和陈家有什么关系?”
“当初的陈家小公子,他还活着……而且,就在你们走之后的不久,他找到了这里……”
这让苏浅汐大吃一惊:“什么?他还活着?”
灵婵点点头:“是……据他所言,当日李守业追杀他们至城外,却放走了他,后来,他便被一位道长收留,悉心调教,成了一位悬壶济世的郎中。那日他找到铺子里来,景元知道他还活着,特别开心,我知道他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如今那人还活着,他便能放下了。可谁知,一日,他独自找到我,问我关于这个印记的事……”
花开彼岸情动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