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多久以前,灵婵也曾在梦中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也会有一个人,就那么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无条件的信任,无条件的接受自己的好与不好。或许是在牢狱里时每一个冰寒彻骨的夜里,或许是苏浅汐不在身边时孤独的日子,可现在的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确定,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景元……”灵婵泣不成声地唤着,一步一顿的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衣角,却不敢再逾越半分。
陈景元的决心来的如此之快,意料之外的快。华年心中明白,过去种种,是自己对不起他,事到如今,他也确实没有资格来指手画脚。可过去已然无法改变,他便只希望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后半生能够真的安好,而现在看来,更像是是自己多虑了。
两心相许,自然是最好的结局了。
陈景元低头望着灵婵布满泪痕的脸,目光有些闪烁。当他决定将那些话说出口时,便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但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的,这一刻,他忽然就觉得,曾经的种种痛苦或是折磨,同此刻相比,都不过而已。
他知道灵婵在怕什么。他没有半分犹豫,便握住了灵婵仍旧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将她的手缓缓包进自己的掌心之中,努力向她传达着自己的温度。
这再明显不过的暗示终于成为了灵婵攻破内心防线的最后一击,她不再顾忌,不再犹豫,而是纵身直接搂住了陈景元的脖子,让自己整个人都几乎与他融为了一体。她依旧小声的啜泣着,但此刻的泪,却是比蜂蜜还甜。
“景元,谢谢你……”
被唤的那人则轻轻环住了她纤细的腰,将头埋在了她的肩颈处,贪恋的享受着这梦寐以求的温暖。
“今后不论什么,都有我陪你。”
窗外,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对缱绻的鸟儿,正并立于院内的树枝上,紧紧相依着。屋外阳光正好,屋内温情满溢。华年站在一旁,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了淡淡的酸涩,可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自己,事已至此,他能做的除了真心祝福,再无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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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华年正在房内收拾着行装。他已经见到了昔年旧友,也放下了陈年旧事,还意外知道了有关那个传说的事,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而他毕生所求,乃是游历天下,治病救人,如今心事已了,他便该启程离开长安了。
而此时,他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回过头,刚好看到推门而入的陈景元。
对于他的到来,华年虽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却也在情理之中。他放下手中尚未收拾好的包裹,朝他走去:“阿楠?你怎么来了?”
见着收拾了一半的行囊,陈景元已经有了答案:“你要离开了?”
顺着他的目光,是自己收拾了一半的行囊。华年轻笑了一声,道:“是啊,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想知道的事也已经都知道了,就该离开了。”他转过身面对着陈景元,“怎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陈景元知道他会走,虽然比意料之中的要快,但也是在情理之中。而他此次前来,也是有至关重要的事要问他,既然他已经看出来,那索性便开门见山了。
“我想请教,有关半神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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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眉梢,苏府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街上行人不多,陈景元与灵婵站在大门前,灯笼的暖光为这傍晚添了几分温情。华年立于台下,对着他二人道别。
“我已经吩咐好了车夫,他会带你出城,而后东南西北,天地之大,任由你去闯荡。”
灵婵静静地挽着陈景元的胳膊,并未多言,只是听着身边人徐徐说着。虽然结果是好的,可事端还是华年挑起的,若是让她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像初见时那样,起码现在,灵婵是做不到的。
“就此别过。”
华年也不再多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今日已然全都说了。对着他二人深深行了个礼,他便大步迈上了马车。
车夫挥动着手中的鞭子,划过空气时带出一道尖锐的声音,然后落在马上。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吱”的响声,门前的二人望着华年远去的马车,心里想的各不相同。
这一夜,月下蝉鸣,夜风微凉,灵婵睡得格外安稳。哪怕闭上了眼睛,但她似乎仍旧能看到白天时的那一幕。她与陈景元,掌心相对,十指相扣,四目相对,仿佛世间一切的美好都被她收入囊中。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到有什么人轻轻坐在了榻边,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手,即使不用睁眼,她也知道这人是谁,因为在触及到她的那一瞬间,自己忽然变得安心了许多。她下意识的反握住了那人的手,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她从一夜安眠中苏醒过来,虽不至于日上三竿,却已然是巳时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缝,有些刺眼。灵婵有些恍惚,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一个好觉了。这样一想,确实是很久了,自从苏老爷出事,她几乎每日都是战战兢兢的,可如今,总算是都好了。
她起身准备梳洗,余光却瞥到了床头的一样东西。
她伸过脑袋去:是一封信。上面写着几个字:灵婵亲启。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封信时,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在阻止着她打开这封信。她认得出,这是陈景元的笔迹。因为他自小便在狱中,所以并未学过读书写字,尽管在苏家时也用功学了,努力练了,可终究还是像初入学堂的小孩子一般,有些歪歪扭扭,但尽管有些潦草,却也不失可爱。
尤其是灵婵,她总能一眼就认出陈景元的字迹。
然而此刻,她怔怔的盯着手里的那封信,终于还是打开了它。而在目光触及到信字的第一行时,她的瞳孔便骤然增大,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不消一刻,两行热泪便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了那暖黄的宣纸上,浸湿一片。
花开彼岸情动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