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约五尺宽的小河流淌于离茅草屋不远处的一条小涧中,水流清澈见底,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石头,和自由自在的鱼虾。
据下游捕鱼的老村民们道,当年三川就是自投于此处,但谁也没有捞到他的尸体。
他只身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河岸边,伸手放在河面约一尺高的地方,闭上眼睛开始感应。水草,鱼,虾,蟹,青苔,一切有生命迹象的东西无外乎这些,再无其他。哪怕他是死在这条河里的,也至少能察觉到他的尸身腐烂在何处,眼下的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
忘川蹙起了眉。一切水中生灵皆逃不过他的眼睛,但如果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感觉到,就只能说明,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死在这条河里。可这里的老村民都说,他确确实实就是投河自尽的,而且整个半神之域,只有这一条河。
他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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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
月老奉命前往大殿,据前来传话的侍卫道,天帝有要事想要请月老帮忙拿个主意。
大殿之内,除了两侧的守卫,便只有天帝一人,单手撑着头,闭着眼睛,看起来神情十分疲惫。
虽不知所为何事,但能让天帝露出如此愁容,想必与她有关。
“陛下,老臣来迟了。”
闻声,天帝恍然睁开眼睛,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月老不必多礼,快请起。”
“陛下唤臣前来,是有何事?”
天帝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只剩下了无尽的叹息。
“是与冥界有关?”
“唉……”重重的一声叹息,无疑让月老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在整个天界,只有月老一人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所以无论出了什么事,天帝也无法对别人开口。
“过了这么多年,朕原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可如今看来,她怕是恨我入骨,如今种种动作,不过是养精蓄锐,只待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罢了。”
“陛下也是别无他法,才只好出此下策。”月老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试探性的问了句:“娘娘那边,可有说什么?”
天帝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道:“她自是不会说什么,我们之间本就是交易,朕心里清楚,她亦是。”
大殿内空空荡荡,足以听清天帝所说的每一句话。可笑的是,天帝是天下之主,却做不了自己的主。
月老明白,前些日子冥界的动静并不是意外,仇恨从来都是可怕的东西,它会驱使一个善良无比的人做出十恶不赦的事,醉心如此,冥王亦是。
“罢了,罢了,朕真的倦了,红罂若真的想报复朕,那便让她报复罢了,毕竟是我对不起她,报应不爽,应该的。只是,人界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月老没有隐瞒:“三途河神已经前往半神之域了。”
而天帝的表情却并不意外,他只是眼神稍稍有些落寞,道:“该来的总归是会来的……等他从那里出来,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既然您早就知道,为何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阻止?”天帝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月老,难道你没有阻止过忘川去追查真相吗?可现在,他还是踏上了那条路。我们没法阻止,也不能改变,这是三生石上一早就注定好了的,这是他们的劫,亦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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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苏府。
依旧是忘川离开时的那条长廊,苏浅汐环着双腿,一手支着下巴,嘴里含着的细柳叶一上一下,全然不似她此时的心境,一湾死水般的平静。
听到身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连头都不回,眼睛依旧看着天,漫不经心地问道“灵婵,这是第几日了?”
身后的人一身素衣,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皮都不抬一下,熟练的将篮子里的菜一一摆在长廊的小桌上,嘴里回道“第五日了。”
这已经是忘川离开后的五天里,灵婵第七次回答她这个问题了。
“你说,半神之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不知道。”
“你说,那里会不会特别好看,像仙境一样?”
“不知道。”
“那你说,会不会有很多漂亮姑娘整日都围着他转啊?”
“不知道。”
“天上是什么样子呢……阿川没来到长安以前,住的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苏浅汐又自顾自的在那里碎碎念了很久。灵婵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说的那些我通通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是再不来用膳,那这些菜就要彻底凉掉了!”
闻言,苏浅汐一惊,连忙讲嘴里的柳叶吐掉,挪到桌子旁边,拿起了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府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灵婵不那么爱说话了,身上的衣裳也不像从前那般鲜艳,经常一身素衣,苏浅汐知道她心里难受,便总是想方设法的让她多说几句,有时候甚至不惜胡说八道编故事给她听,但效果甚微。无论她怎样努力想要逗她开心,灵婵永远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后来苏浅汐忽然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黑暗的一面,直到有一天,一团火进去点亮了那里。
可是现在,灵婵心里的那团火,熄灭了。熄灭前,还燃烧了她原有的光明。
她忽然觉得比起灵婵,自己已经是无比幸运的那个了,尽管心上人此刻并不在身边,却也只是暂时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敢想过,倘若有一天忘川也如陈景元一般永远的离开她,那么她会如何。
大概,会比灵婵的反应更加惨烈百倍。
“你不吃吗?”苏浅汐咬着筷子,抬眼问道。
灵婵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早膳吃得多,现在不饿。”
“你若是饿着自己,他也会难过的。”
苏浅汐一语中的,片刻后,灵婵面不改色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放进了嘴里。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苏浅汐不再出声,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用这种方式,让灵婵善待自己。
花开彼岸情动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