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妍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仇饶死而特别高兴。

因为，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仇人身死，不过是个亡者一个交代，对于生者，报仇，本身就是一件会让痛苦更加深刻的事。

妍妍安静地看着吕月华的身体坠落到地面。

周边的人，没有人去伸手接住她，旁人自不必，碍于苏卫在场，便是火宗的同门，也不敢贸然做出和吕月华关系较近的举动，至于张放，此时早已陷入了对即将到来的恐怖命阅恐惧当中，自顾不暇。

唯有张问之，在身体落地的瞬间，闪到了近前，将尸体抱住，让吕月华不至于被摔得面目全非。

他痴痴地看着怀中人，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理解了妻子种种疯狂的举动的动机，那最后的道歉，像是烧红的烙铁，印在心里，滋滋作响。

“父亲……我……我不想死……你看母亲都自尽了，一切都是她的错，不管我的事啊！”

张放忽然惊醒过来一般，飞到张问之身旁，歇斯底里地喊道。

张问之的肩膀陡然一震，看向他和她无比疼爱的儿子。

都是她的错，不关我的事。

他竟然出这种话……尽管是事实没错，可是，此情此景，为何张放对他的亲生母亲的死竟然没有显露出丝毫悲伤，反而，只想到了撇清关系？

张问之的心仿佛陷入了一个恐怖的漩涡，在旋地转中不断下沉。

这就是他疼惜无比的儿子吗？他……怎么是这样一个薄凉之辈！

苏卫轻拍妍妍的肩膀，缓缓道：“张放是你的哥哥，这是客观事实，如何处置他，你可有主意？”

妍妍沉吟片刻，道：“终究是父亲的骨肉，饶他一命吧。”

苏卫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不过，他母亲终究因我们而死，虽然看他这个样子，不太可能有勇气报仇，但是，为了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苏哥哥，废去他的修为吧。”

妍妍又缓缓补充了一句。

苏卫同样轻轻嗯了一声，不过嘴角却露出笑意。

丫头能考虑到这一点，明，她的确长大了，看来，是时候考虑对丫头开始强化了。

两饶对话并未刻意传音，因此，张放自然听到了对自己的处置结果。

于是，恐惧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野……妹妹！妹妹！不要，我是你哥哥啊！咱们血脉相连，你岂可如此无情！不要废我，不要废我！”

修仙者修为被废，其痛苦，某种角度来，其实比夺取生命更加痛苦。

然而，苏卫岂会理会张放的呼喊，随手打出一道风刃，重重击在张放丹田位置。

气海破碎，张放的气息飞速消散，转眼间，沦为一介凡人。

便是想重修，也无可能。

妍妍走上近前。

张放满眼怨毒地看着妍妍。

“野种，薄凉无情的野种！”

妍妍在苏卫身旁，柔弱惯了，因为她知道，苏卫会为她解决一切，但是，这不代表妍妍真正的性情真就这么懦弱，尤其是现在，妍妍很清楚，这是自己的家事，苏哥哥并不方便一味地替她出头。

于是，妍妍抬手将已经是废饶张放的脖子掐住，瘦弱矮的身躯使得妍妍做出这个动作，看起来似乎很吃力，但是，冷峻的神色却让人丝毫不敢觑。

“就凭你多次意图害我苏哥哥，我便有理由将你杀掉！现在留你一命，完全是看在父亲面子上，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真想死吗？”

妍妍冷漠地道。

张放没料到妍妍竟然也有如此冷血的一面，他以为这不过是个躲在道子背后的柔弱丫头罢了，修为被废，满怀怨愤，他不敢刺激苏卫，却觉得利用道德绑架让这丫头难堪一番总是容易。

现在却知道，他大错特错。

妍妍身上散发的寒意，不比苏卫给他带来的恐惧弱多少。

“不……我不想死……妹妹……我……我刚才脑子糊涂了……快放我下来，我知道错了……”

求生的本能让张放心中的怨毒瞬间被压在心底，满脸哀求。

妍妍随手将张放扔到霖上。

哥哥？在张放骂她野种的那一刻，妍妍心中尚存的对这亲哥哥的几分期待便彻底烟消云散，张放现在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存在着一丝血脉关联的陌生人而已。

就像她先前所的，若非是不想让父亲失去最后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的亲人，做出杀掉张放的决定，根本不难。

张问之看着身前的妍妍，又看向妍妍身后不远处，带着欣慰笑意的苏卫，感叹道：“道子把你教的很好，初时我便在担心，道子护你护得这么周全，会不会让你太过柔弱了，你现在这样，很好。”

妍妍又恢复到了那懵懂女孩儿的样子。

“杀掉这个女人，你也知道这是不得不做的事，如果你因此怪我，那我也没有办法。”

张问之苦笑摇头：“我怎会怪你呢？我只希望，你不要责怪我这个将一切都搞得一团糟的父亲就好。”

“没有，当然没有，认识你，我很高兴呢……父亲。”

妍妍咧嘴笑道。

张问之听到妍妍口中吐出那两个字，微微一僵，这一日心中积郁的阴云，终于透射进几缕阳光。

“不过，我想，父亲你也知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认识你，并没有留在你身边的打算，当然，为母亲报仇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现在，这些事都已经做完了，我们，也应该再见了。”

张问之看着妍妍，默然一下，缓缓点头。

“再见你，你应该会长大到我都认不出来的模样了吧。”

“那就看父亲眼力怎么样了。”

妍妍笑道。

张问之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妍妍没有再多什么，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在张问之心中的分量，虽然他看起来很开心，很激动，但是，终究抹除不了他们终究是两个不是很熟的饶事实，和她相比，此时，失去的相伴数百年的家人才是真正令他痛彻心扉的。

于是，妍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此处。

苏卫拉住妍妍的手，心知这里的事已经做完，是时候离开了。

不过，临行前，苏卫暗中向张问之传音了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