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府
“二小姐到——”门口小厮通报完胡叔已经急切的跑来。
“二小姐,虽知你受了重伤但还是想去通报一声,侯爷怕是不行了…内院还要小姐主持大局”
胡叔老迈,本已经不大管事儿了,此时天还没亮已经颤巍巍回到内院也当真不容易。
“胡叔,带我去吧。”
一行人向着内院而去。
门口已经堵了些人在,住的稍近的族人,同僚已经到了不少。阮泠根本没心思理这些,推开门,径直向内室而去。
浓重的血腥味儿交杂着草药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榻前唯有胡婶和一位男子。她慌忙的跑近榻前却是一步都不敢再向前。
“呃——”
榻上的男子痛苦呻吟着,浑身布满了血痕,嘴唇有些发紫,还有鲜血从嘴角溢出,血痕已经凝固。
“二小姐,毒已入心肺,大罗神仙难救,我已用参汤吊住侯爷精神,有什么话小姐请说吧。”
“爹爹…”
再见爹爹,于她而言是整整二十四年,然相逢即别离。她跪在了榻前,怎么都忍不住泪水,握住那从小将她护在身后的手,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切她还没有接受,她真的又重活了一次,只是这一次她将直面爹爹的离世。
爹爹缓缓的侧过头,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即便如此他依然微笑着,眼里仍是满满的慈爱。
“音音来了…爹真的怕吓着你了,但还是让你胡叔把你带来。爹爹走了,有些事你就要自己面对了,别害怕,爹爹已经安排妥当了。老胡…”
胡叔拖着老迈的身体抱来了一个匣子。
“侯爷已经命老奴烧了所有剑谱,独独留下来了这么一柄落英剑给小姐,从今以后不会在有人因剑谱来镇远侯府了。”
她前世没有因为落英寒光剑谱被追杀,因着姑姑偷藏了一份,为了萧衍的帝位她不惜苦练,反倒招致了不少江湖杀手。
“我会保好落英剑的。”
“我将它留给你不是叫你保护它,而是叫它保护你,它是阮家无数祖辈留下的。你不能丢了它,有它在兴许日后可以救你一命这是爹爹留给你最重要的事。”
“是,爹爹,我会留住落英剑。”
他艰难的喘息着每一刻都不能放松。
“只是…我替你姐姐寻了个好归宿,却来不及为你找了。音音,萧衍不是可托付之人,爹能看出来他眼中有欲望,不甘做一个七皇子,他…有夺嫡之心。你要听爹爹的话,我身故后将候府遣散,跟这位先生去金陵本家。”
阮泠错愕的看向身边的这位先生,前世里她是见过的,江湖人称鬼医圣手的元冀,是他医治好自己要带自己走的。只是当时她年纪小离不开母亲,告知母亲后反被送去了东陵,举目无亲。
“音音…帮我带句话给你姑姑!”
阮峰的眼睛突然开始失焦,他紧紧握住阮泠的手,像是濒死的鱼拼命汲取水源。
“您说,音音在听,爹,您说——”
阮泠附耳上前害怕遗漏一个字,认认真真的听完。
屋外的雪愈下愈大,屋内却是一片死寂,惨白的纤手轻轻阖上圆睁的双眼,理好爹爹的衣冠慢慢站起来。
“连鬼医元冀都解不了的毒我真的好奇是什么毒。”
元冀没想到她竟认识自己,也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这么冷静。
“并不是稀奇的毒,只是一剑入心口,毒入心肺。”
他认真回答着,看阮泠面庞的泪水已经干了,留下的却是纸片般脆弱的小丫头。
“胡叔,母亲和大姐姐呢?”
胡叔抹干泪回答道。
“夫人得知消息直接晕厥,大小姐也伤心过度感了风寒。”
她冷笑着摇摇头,风寒?究竟是风寒还是心里有鬼。
“胡叔,吩咐下人准备丧仪吧,另外递一份供状到大理寺,请大理寺立案申办。”
大理寺不就是查案的地方吗?她不求大理寺真的能查出真相,只是要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爹的死绝非意外。
她走出屋外所有人齐齐的看向她,神色各异。每个人来这里都有不同的目的,却没有一个是真正来关心她的,雪花从衣领飘入激的她一阵寒凉。
“家父新丧,府中忙乱不宜招待客人,若有要事可至主厅等我,若无要事可改日莅临,阮泠定会好生招待。”
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后,人已经零零散散,有些人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做一副心痛的神情,心安理得的离去。阮泠看着剩下零零散散的人,转身向主厅走去。
主厅之内还是有些人,这些人总是一个看一个生怕漏了什么。他们簇拥着一位年迈的老太太走了过来,那老太太被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身旁的人十分“热情”的伺候在侧。
“二丫头,我是你父亲的三姨母,我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是你父亲的亲生兄妹,我们今日来…”
话音未落,红嫣就带着一行丫头前来,架起了桌案,铺了墨宝挺直腰杆坐在案前,纱嫣也悬起玉腕,要记录在册。
“家主,红嫣备好了,烦请这位夫人再提一遍,当中纱嫣会询问些事还望这位夫人如实回答。”
红嫣举止言谈十分得体,那老太太虽说有些不悦却未发作。
“我再说一遍,我是你爹的三姨母…”
话未说完,红嫣身边的纱嫣照例问话。
“请夫人说清楚些,三姨母指的是侯爷母家姊妹,还是侯爷庶母。”
“是…庶母。我有四个儿子…”
“小姐,记录在册,是三姨祖母。不知姨夫人来阮府有何贵干?”红嫣捧着族谱问道
身旁的中年男子没有忍住面带薄怒,指着红嫣怒声道。
“二丫头,老太太怎么也算你姨祖母,你让丫头如此盘问有失礼节。”
“湄儿,退下!”老太太厉喝住他后转而温和的对阮泠说到。
“二姑娘,我来此是因为阮家骤然失了主心骨,峰儿怎的就去了…我怕阮家两个姑娘家应付不来这才…”
意思她当然明白,如此温和的语气是要把她当小孩子哄?
“夫人此言差矣,其一,阮家后事虽由家主做主,但阮家如此多下人也不是闲养着的。其二家中大丧,主母尚在,嫡出后人尚在,继任家主尚在,断没有外人来插手的道理。其三,侯爷虽然离世,但候府大小姐,陛下亲封的正一品娘娘尚在,也不必外人操心。”
那老太太猛地站了起来,怒目圆睁。
“合着阮家把我们当外人了!我还没死呢,就想把我从族谱上挖出去,没门儿!”
她的儿子孙子立刻就围上来了,阮泠站的稳当到不怕什么,只是有些太没有规矩了些的骂骂咧咧走过来。
她一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泼皮无赖她也不是没遇见过,只是今日的场合倒不至于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