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栀刚从氤氲蒙蒙的浴室中出来,晚风就从小窗吹了进来,微微吹起了她的裙摆,透着凉凉的风,不禁打了个冷颤。
外间依旧静悄悄的,走廊过道亮着明黄的灯,巡逻都在门外。
她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快把天花板看出个洞来了却无奈没有睡意,辗转反侧亦是难眠。窗外的枝叶“哗哗”响,像是夜里的颂歌。
她又起身走到窗前,想着将窗户合上,却不经意间看到外院有两个提着马灯的弁夫在踱步。
那两个弁夫嘴里正念念有词,稍微高一些的那个弁夫在嘀咕着:“你说司令今夜是怎么了?”
旁边一个略微矮瘦一些的弁夫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谨慎瞄了瞄周遭,看见没人,才轻声说道:“你可别问这么多,我听闻这喻家三少脾气甚是暴戾,指不定被他听到了你这话,要你好看!”
高个弁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什么嘛……叫你如此紧张兮兮的。”
两人并排走着,也许是夜里的风确实凉人,不由得抖擞了身子,越发加快了脚步忙走向了黑夜中。
宋清栀看着那两个人影神神秘秘的,还在嘀咕着些什么,又见他俩往栅栏进去了,门外昏昏暗暗的没有点灯,两人手里的马灯倒是将那一块地方照的昏亮了些,直到看不见了人,她才将窗户合了起来。
夜色透凉,朦胧月色虚虚掩掩的映在窗帘上。
喻津言还未回来,眼瞅着桌上的小钟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宋清栀心想也许他不回来睡吧,真是奇怪,以往也是见惯了他夜不归宿的,今夜她也说不出来心里为何这么纠结这事。
她索性换下了寑衣,寻思着出去院里透一透气。
四下皆昏暗,她随意的走着,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只是寻着光亮一路摸索着。唯独书房里照着彻夜明亮的灯,有名弁夫守在书房门外,宋清栀认出了他,是自己随着唐佑川来到城防司令部敲门的时候见到的那位弁夫。
那弁夫见到是三少奶奶来了,恭敬地问候了声,又说道:“少爷在里面歇下了,少奶奶可是要寻他?”
宋清栀朝着弁夫打了个手势,让他不必声张,她寻思着自己进去就好。
弁夫知晓就退了下去,依旧提着马灯站在不远处。
她轻手轻脚打开了门,就见书桌上趴着个人,身后的高窗开了半扇,冷风呼呼吹着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发丝凌乱的搭在了前额。
宋清栀见他仍旧熟睡着,面色红红,不知为何心下竟生出了一丝怜惜。
悄声走过去关上了窗,却不料那窗轨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一阵紧张,又见喻津言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心下又放松了些。
她寻来盼在沙发上的薄毯挂在了他的身上,他终于是醒了,突然抓住了宋清栀的手臂,听见一声吃痛,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来人,“是你啊。”
宋清栀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种感觉像是在偷摸着看他却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挣脱开了喻津言的手,背到了身后去,“怎么?宁愿在书房睡?”
喻津言拥着薄毯,感觉有些许暖流在体内缓缓流淌着,他醒了醒惺忪的睡眼,又将她的手抓了过来,捂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发觉有些许冰凉,看着她身上只穿着轻薄的衣裙。
微怒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过来干什么?”
宋清栀见他的目光灼灼,在自己的身上肆意打量着,下意识的捂了捂领口处,“这话该是我问你,不过来看看,我还以为你又跑出去约会哪个女郎了。”
她见喻津言痴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笑什么?被风吹迷糊了?”
他回答道:“原来你还在吃醋啊,我以为你不愿意与我睡一张床,都打算在这书房度过这漫漫长夜了。”
喻津言将她轻轻搂了过来,又紧紧的将她拥在了怀里,说道:“别动,让我抱会儿。”他将头靠在了宋清栀的肩膀上,她身上的香气总能令他感到心安。
宋清栀感觉他的头越发沉重,又动弹不得,索性由他去了,只是听着他轻微的叹息声。
她将头侧了侧,上手捏了捏他涨红的耳骨,问道:“喝了不少?”
靠在她肩膀上的人将头抬了起来,轻柔的吻了吻她的耳骨,“你不仅吃醋,还很记仇。”
宋清栀心下作乱,像被石子激起了涟漪,她终于还是开口说道:“回卧室去睡吧,免得明日你染了风寒,又该是我刻薄你的罪名了。”
喻津言笑笑:“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夫人的宽宏大量。”
他将身上的薄毯盖在了宋清栀的身上,拥着她走出了书房。
熄了灯之后整个过道黑压压的,喻津言轻轻的拍了拍宋清栀的肩头,低声问道:“怕黑?”
宋清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只见喻津言接过了弁夫手中的马灯,昏昏暗暗的光映着两人的背影走在悠长的走廊中,宋清栀从未有过如此舒心的感觉,今夜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也许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但是今晚温存如此,就够了……
他低低的说道:“衣柜里的衣服你见到了?”
宋清栀猛地一抬头,不小心撞上了他的下巴,他已经长出了小胡渣,有些扎人,生疼生疼的。她的手正准备扶上额头,却先于感受到有一阵温软覆着。
喻津言揉了揉,问道:“疼?”
她蒙蒙的点了点头,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他如此撒娇。想起他问的衣服,又扯开了他的手,“看到了,如何?”
“喜欢吗?”喻津言亲了亲她的额头,“看你今夜穿的这件,应该都是你合身的。”
“我不要,你还是留给你的那些媚娘子吧。”
“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就是如此的多情?”喻津言终于是收了温柔,“宋清栀啊宋清栀,是不是在你看来……”
“是!”宋清栀打断了他:“难道不是吗?你何时专情过,离了甫州,还如此作戏,何必呢?”
“我有,我有!我专情于你……”喻津言丧了丧气,挠了挠脑门的头发,“何必?我也想知道,你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我发了疯的喜欢上你。”
她怔了怔,淡漠道:“你确实喝多了,睡醒一觉,明天什么都会忘的。”
她看着地上的身影被马灯拉的老长,他的皮靴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着,显得周遭格外的安静。
安静到连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都能听到,因为他仍旧紧紧搂着自己,所以她也听到了他紊乱又急促的心跳声,但却始终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