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行辕里的形势变了之后,喻荣柯除了不回老宅,就连行辕也没有再回过去了。
先前跟着他的那些人,如今也尚且没有在行辕里了,而是由他领着驻兵,驻扎在了甫州关卡的城门口。
喻荣柯的营就扎在了那里。
甫州全城虽是解了封,但每日亦有哨兵看岗。三步一哨刚,与喻津言那日出逃甫州时,声势大抵一致。
常顺见喻荣柯整日闷在营帐里,不曾出去过,只是一直看着布防图,要不就是看着军墙上的授旗发着呆。
终于是开口问道:“将军,你如今作何打算?”
喻荣柯没有看他,只有冷冷的声音,仿佛从后脑勺传来:“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常顺没有回答,一是不知如何回答,二是不敢妄自回答。虽然跟了喻荣柯许久,但他可不敢轻易揣测喻荣柯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听见常顺的回答,喻荣柯便转过身来,仿佛要将常顺的额头给看出个洞来。
他笑的诡异,一改面上的疲态,常顺心里自然是受惊的,不由得连退两步。
喻荣柯见状,暗自攥紧了拳头,这才沉吟道:“那日,我是不是就不该将老三放走?”
常顺被他盯得发毛,支支吾吾道:“那三少爷若是留在甫州,定然是要坏了将军的大事,放走了也好吧。”
那日常顺并不在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过后才听得喻荣柯时不时说起这事来,也才一知半解。
“你可听闻,他在张马桩挂了个司令?如果你看到我三弟那样,也会觉得……他可真是威风堂堂呢。”
喻荣柯边说边笑,笑得轻狂,也笑得叫常顺一下子手足无措。
常顺自然是有听说的,事还不小呢。
喻津言初到张马桩的时候,便由欧阳家的侍兵给请进了城防司令部里头。那般声势浩荡,虽然是神龙不见首尾的,也不知是谁,但连过路的人都知道是新上任了一位司令,乃是一位不好惹的角儿。
司令部里的物用听闻豪奢,从前便没有过的先例,也都一一开了。喻津言所用到的一切,都还是欧阳昶之亲自打点的呢。
这位欧阳家的七公子可谓是被众人称赞过来的。
欧阳昶之是八道营的人,张马桩也是欧阳昶之的腹地。因此,他不仅在八道营颇有名声,在张马桩自然也是小有名气的。
众人对他的评价便是——属实是欧阳家里唯一一位最有他父亲欧阳奕大帅的模子。
欧阳昶之年纪轻轻当了少帅不打紧,手中的军权除去他父亲之外,便是第二重了。难怪就连在甫州风流名声不断的喻津言,也能够被他轻而易举的给送上了司令的位置。
常顺想起自己的主子喻荣柯,还是历战无数,才被封的将军,哪项不比他喻津言强?他倒是靠了个欧阳家,得以呼风唤雨的。
想到这里,常顺不由得愤愤不平:“三少爷本是纨绔,怎能跟将军您比?您才是甫州正统的军!”
他的话音刚落,喻荣柯还没作任何表示,就听到了哨兵在外禀报的声音:“将军!二少奶奶来了!可是要见?”
喻荣柯倒是不急不缓,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摆了摆手,示意常顺闭声,这才隔着营帐,用着高亮的声音果断拒绝道:“不见!让她回去。”
外面的哨兵又说了一句:“二少奶奶是合着大奶奶来的……”
听到这里,喻荣柯终于是恼怒了:“不见不见!通通不见!听不懂吗?”
站在外面的辛云便是听到了他恼怒的声音,自是料到了会这般。索性扯起嗓子来,对里面吼道:“我有话同你说!”
怎料喻荣柯一甩手,便将桌上的茶杯“哐当”扫落,仍旧觉得不解气。隔着营帐对外面回道:“我没有话和你说!你给我回去!”
哨兵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担心事情会闹大,连忙上前去劝阻道:“二少奶奶先回去吧,将军今日谁也不见……只怕是耗在这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辛云终于是泄了泄气,心灰意懒说道:“好吧,请你告诉你们将军,他若是执着于这般,请恕我看不起他!”后面那句话她倒是提高了音量,心想也许喻荣柯能听得到吧。
她又对秦瑶说道:“大嫂,你也见着了,并非我劝不到,只是瑞泽他一直不肯见我,任我说什么,他都不肯听。”
秦瑶拉着辛云的手,见着她面上的无奈,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无奈,父子之间总归是血浓于水,总归还是要没有隔夜仇的好。
“如今,可如何是好……”
秦瑶不忍叹息一句,辛云只是摇了摇头,望着那些哨兵紧守着的营帐,虽是只隔了一道坎,却仿佛是隔了千山万水,将两人的心左右拉扯着,渐行渐远。
昔日只见着宋清栀与喻津言夫妻俩的貌合神离,如今这般境况也落到她辛云的头上来了。
真是当局者,才知其中的心酸百态。
秦瑶也是越发的气馁,他们男人之间的事,也许她们一介女流真的插不上话吧,在他们眼里便是妇人之见。
无可奈何,也有没有法子,才是最大的煎熬吧。
老宅里头,喻荣昇是摇着轮椅坐在院子里头的,今日听闻秦瑶早早的就出去了。喻荣昇寻不得人,才听到江一来禀报说,见着她是与二少奶奶辛云一块儿出去的,虽然没交代去哪,但他心里也猜到了几分。
见着秦瑶那般低落的模样回来,想必真是去找喻荣柯了。
喻荣昇倒是没有责怪她这事,而是说起了别的事:“你不必担忧,也不必操心这些事了,那日夜里,江一说的话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他顿了顿,又说道:“父亲的每个决定,都会有他的道理,又岂是你我能干预的了?至于二弟,便是让他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回来了。”
秦瑶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点了点头,“父亲他没有真的怪罪二弟是不是?”
“是。”
喻荣柯简短的一个字却令她心安了不少,从前的喻家尽是热热闹闹的,二弟三弟都在,三妹妹也在……
也许是过习惯了那般生活,如今这般萧条,令她实在是觉得揪心。
也许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身居当家的大奶奶本就担忧的比旁人多吧,这些事,又岂是旁人能体会到的。
秦瑶也只是如此苦苦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