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清河郡内都在传几件趣闻。
先是素有雅名的河东柳家的玉面郎君柳三郎和刘家大郎争夺一个妓子,据那柳三郎都已经躺在床上了,硬是被刘大郎拖了下来,在众人面前扇了好几个耳光。
如果这还是郎君之间的风流韵事,另一则是关于黄三娘的。
那黄三娘在自家的宴席上玩传诗的游戏,竟然一问三不知,后来才被发现居然是个大字不识的粗鄙之人,气得黄三娘出去买书,一口气买了一箱子书,结果更惹的人笑。
令谨刚喝完米粥,这黄黄的米做的粥真好,浓稠合适,加上放了少许白糖,吃在嘴里,带了些淡淡的甜味,还有丝丝米香。
这时,就有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丫鬟过来,传了话儿让十二娘过到崔浩处练字。
令谨一直以为要等到正月过了,下个月才开始让她过去练字,没成想居然正月间就开始了,得了这个消息,人不由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
也并没有带自己的丫鬟,令谨只随了传话的丫鬟就立即起身了。
崔浩的松涛苑位于崔家最为清幽的地方,因着崔浩甚是喜爱梧桐树,令谨随着那丫鬟进了院子,便看见几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在风的吹动下,摇摆出一点声音,颇有几分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的滋味。
靠近书房,便看见几个精瘦的侍卫,侍卫见了令谨,动也不动,直到见了那丫鬟拿出一个虎头令牌,又仔细对了一对,这才点点头,让开来。
传话的丫鬟却没有跟着进去,只在外面福了福身,令谨见状,推开了房门,进了书房,便看见崔浩正站着在写字。
他大拇指从里向外用力顶住笔管,食指压住笔管,指甲左侧和第一关节隐隐用力,中指和无名指牢牢钳住笔管。
令谨在一旁静静地观摩,心里升起一股子赞叹,这笔力有缓有急,圆润之中带有锋芒,写出的字,风骨俱佳。
崔浩写完一个字,像是早就知道令谨已经来了,头也不抬,只道:“磨墨吧。”
他身旁摆了一个方台,台上摆了砚、墨和盛放水的水盂,还有取水用的铜勺。
砚台瘦长,绿如蓝,润如玉,竟似是洮河绿石砚,洮河绿石在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便为无价之宝。
令谨乖巧地去站在旁边,先加了一滴水砚台中,才提了袖子,便开始磨磨。
这时又听崔浩在旁出声道:”这墨锭太新,边角过硬,需用推磨法磨去尖角,再用画圆圈研磨。”
研墨不同于其他,一开始便不能中断停止,需研墨至墨汁缓缓地回流到磨痕里来,或者墨汁浓稠到保持不动才校
两祖孙便由此陷入沉默,令谨默默研墨,而崔浩则专心写字。
研了近有百圈,墨汁渐浓成型,缓缓流入墨痕,崔浩微微挑眉,看了自己这个孙女一眼,没想到这个孙女竟然没有撒娇告饶,心性着实不错,这才道:“行了。”
令谨缓缓停下,将墨锭放到墨床上,磨口这边从墨床边露出来。
忽的听崔浩道:“初七家宴之时,你祖母的兄弟谈到了楼兰部,你觉得接下来会派谁去楼兰部?“
听到崔浩如触刀直入和自己讨论政事,令谨手上一顿,却不接话。
崔浩见此笑笑道:“就当和祖父聊,畅所欲言。“
令谨这才凝神想了想的道:“我认为陛下是不会在最近动楼兰部。“
历史上她记得这个皇帝是消灭了柔然,才动的楼兰。
历史上记录太武帝非常鄙视柔然部,认为其智力低下,败多胜少,却爱诈降逃跑,除而不绝,嘲讽他们为不会思考的虫子,后面更为其王改名为蠕蠕王。
现在蠕蠕柔然都还没消灭,他应该是不会腾出手动楼兰,让自己腹背受担
“哦?你可知我身边的的谋士可都纷纷认为陛下接下来便会动楼兰部,毕竟连自家女儿有凤命这种话都出来了。“崔浩冷笑一声,不知是在讽刺令谨,还是谋士,亦或是楼兰部。
“请容孙女禀明,其一,这柔然部如附躯之蛆,常年骚扰边境,夏则散众放牧,秋则聚众南掠,百姓深受其害,陛下怕是解决之心已起。”令谨见崔浩并没有脸色不豫,这才继续道。
“其二,陛下现在手上可用的兵将,除去依附于拓跋仪的,只有在边境抵御柔然部的王家。“
崔浩脸上并看不出任何表情,又问道:“那楼兰部凤命之如何破呢?”
令谨转转眼睛,笑眯眯地道:“如果陛下愿意将这位带凤命的楼兰部贵女纳入宫内,舍得出一个皇后之位,相信楼兰部内部也不是铁块一张。”
言语之间对着皇帝像是一块随时可以舍出去的肥肉。
崔浩也不在意,反而心有所概。
如果之前崔浩只是准备时不时教导一下令谨,让她知晓哪些政事重要,以后方便传出信息,听完这段分析,在心中再三感叹令谨如何不是男儿身,若是他膝下有儿孙有如此见解,那崔家一族未来五十年无忧。
他放下笔,指了一圈身后的书柜,上面密密麻麻堆着书和简报,又道:“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我这书房,如果看了有不懂的,便过来问我。“
又将自己身上的一个红珊瑚雕成的令牌解下来,递给令谨。
这些线报可以是崔家安身立命的本钱,崔家的核心,正是有了各种各样不同渠道的信息来源,崔浩才可以在这么多年来凭借着精准的判断和预言一步步带着崔家走向了巅峰。
便是崔如安和崔如平平日都不能随意进入书房,今日却将这特权交与令谨。
面对如此殊荣,令谨却没接令牌,扑通一声跪下:“孙女惶恐。“
“让不让你看,你看不看,都不是你所能决定的。“崔浩一边着,一边讲她扶起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地看着她道:“你不是一个人。“
爷孙两打着谜底,最后令谨低了头,咬着牙点点头,接过令牌,不就是看线报吗,她看!
至于最后想让她干什么事儿,那就要看崔浩有没有这个本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