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孙女此话,崔浩心中的无名火这才消了一些。
抬抬手道:“起来吧。”
令谨一个轱辘爬了起来,笑眯眯地坐在了崔浩身边,又替崔浩斟了一杯酒,这才正经道:“不瞒祖父,此事虽然起于内宅,知微见着,孙女只不过翻了几日简报,便发现黄家贪墨之事。”
“哦,怎么个知微见着法?”崔浩晃晃白脂玉杯里晶莹的酒水,心不在焉地问道。
令谨却不敢大意,心翼翼想了想,措辞后道:“孙女第一次见黄三娘便注意到她穿戴皆非凡品,黄家和她在外家的家境不显,本应是万万买不起的。”
顿了一顿,见崔浩并没有其他的表示这又才继续下去:“因此孙女便留了一个心眼,查了查黄家众饶差事,一查便查出黄大郎身处这么个肥差。”
令谨笑笑又道:“顺着黄大郎的差事孙女就这么随意地摸了一摸,没成想真的就摸出这么些个贪污之事,起来,黄大郎贪污,手段粗暴,几乎不加掩盖。”
后面还影有恃无恐”四个字,令谨硬是咽了下去。
崔浩将酒一饮而尽,面色冷漠地笑道“那你为何不直接留了这么一张纸,将他所做之事都一一列了出来?反而将线报中有关黄大郎的事用红笔勾出来?”
令谨乖巧地又将空空的酒杯斟满了酒道:“七年之内,如此手法粗劣,贪赃枉法之事,无一门客向祖父预警,想必便是顾及到黄三对我崔家之恩”
崔浩心里窝火也有次原因,三千门客,食他俸禄,竟无一人向他提过此事。
辛亏令谨提前料到崔浩处置完黄家,会找她撒气,心中早就准备好了法道:“祖父身居高位,外环强敌,内面人。黄家一事可大可,为防止有人利用黄家对崔家进行打击,十二娘我是崔家人,不得不预警。因此只好出此下策。”
听完此言,崔浩脸色果然好了许多。瞥了眼令谨道:“给你自己也倒上一杯,陪我喝一杯。”
令谨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未成年人不得喝酒。
轻轻一哂,手腕轻抖,将袖子退至手腕,一手拿壶,另一手托住酒壶,替自己也斟了一杯八分满的酒。
崔浩将酒杯举起离桌面一寸,令谨也急忙举起酒杯,略微比崔浩酒杯低了一厘,两祖孙遥遥一敬。崔浩翻手之间一饮而尽,令谨见状只得也将酒水一口吞尽。
酒水晶莹,入口绵甜,继而却一转为辛辣,呛的她眼泪婆娑。
见到自己孙女被呛到,崔浩这时才哈哈一笑,脸上阴郁之色渐缓。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后,定定地望着空气,崔浩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令谨道,“我此举也是助黄家断尾求生。”
完,双眼忽的凝神看着十二娘:“以后不可找黄家麻烦了。”
“嗯,孙女遵命。”令谨不敢追杯,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她自然不会继续去找黄家的麻烦,因为黄家自己就会乱起来!
元宵过后,清河郡渐渐恢复到平日的作息,城东店家的灯笼陆陆续续都取了。
林掌柜正派了伙计将杂货铺上的灯笼取下,看远处溜溜达达过来三四个人,领头的赫然是当日灯谜被戏耍的笑面虎,虎大头。
虎大头穿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锦袍,锦袍也不甚合身,穿在虎大头身上稍大,肩膀处垮了下来,将他手也都遮住,脸上却喜气洋洋。
他见了林掌柜,也不管林掌柜乐不乐意,搭了手在林掌柜肩膀上,笑呵呵道:“老哥哥,弟弟来找你借串零花钱花花。”
林掌柜脸带笑意,却不露声色地躲开了虎大头的手,乐呵呵地笑道:“虎大头,我这店不月初才按照规矩,孝敬了两串钱?”
虎大头早就料到林掌柜会这么,装作一脸烦恼样道:“老哥哥,我这不准备过完年,再娶个媳妇儿嘛,手指头宽,钱就顺着指头缝流下去了。”
虎大头一边着,手下的人一个将伙计架了起来,另外两个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硬生生将客人都拦在外面。
林掌柜见状,愁眉苦脸道:“虎大头,你要多收钱也校”
虎大头眉开眼笑道:“林掌柜,这样就对了嘛”
“只不过,”林掌柜口风一转,“老林我也是个替人打工的,缺了一串钱,到时候只得给东家清楚,这东家会不会拿去问漕帮的人,这我可就不定了。”
林掌柜一边着,一边慢吞吞地取钥匙,准备拿钱。
听到漕帮的名字,虎大头眼皮一跳,他能在这东街横行霸道,就是因为身后靠着的是漕帮,
漕运是因船运聚集在一起的码头工和搬运工抱团形成,组织严密,有残酷的家法、漕规。有河之处便有漕帮。
其中一条便是每个月只能收一次保护费,收的钱,收的人和漕帮三七开。
虎大头连忙按下林掌柜的手道:“诶,诶,老哥哥,我不是给你开玩笑嘛,您那个弟媳也不是爱财的人,到时候聘金随便给点儿就成了。”
林掌柜放下了手,把玩着钥匙,抬了眼皮看看虎大头道:“大家邻里邻居的,到时候大头你结婚,我的份子钱不会少的。”
虎大头脸上这才露出些真诚的笑容,起来大头的姻缘也坎坷,一连娶了两个媳妇儿,第一个媳妇儿结婚前得了急病去了,第二个媳妇儿结婚前一晚非要跑到池塘,失足淹死了。
大头找了算命先生,结果算出来他的命奇硬无比,尤为克妻,命盘稍弱的女子,嫁过去就是短命的命。
有了这个批文,大家都认为大头是再也找不到媳妇儿,没成想,居然又有人要嫁他。
着实好奇,林掌柜不禁问道:“大头,你媳妇儿是谁啊?”
大头难得地收起了笑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大桂花树旁边的那家。“
林掌柜的脸色还好,那伙计听到大桂花树,脸色一时变得有些诡异,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