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听完便笑道:“关于你阿娘的?”
令谨一愣,随即释然,祖父他毕竟是崔家家主,崔家发生的事,除了他不想知道的,没有他不会不知道的。
令谨连忙点点头,崔浩提了笔,明显轻松了几分道:“大夫你阿娘大有可能是龙凤胎,你阿耶怕是高兴坏了。”
令谨微微一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想求祖父准许我请四伯母来照顾我阿娘。”
崔浩略微一思索,便哈哈一笑道:“你个机灵鬼,行,你去给你祖母罢,老三盼这个孩子也是盼了许久,老四家的照顾也合适”
崔四夫人和她的哥哥便是龙凤胎,龙凤胎是吉祥的征兆,也是部分因为如此,崔浩当日才将崔四夫人聘了进来。
让不怎么忙的崔四夫人来照顾妯娌,加上崔四夫饶母亲有坐龙凤胎的经验,在听了大夫的禀告后的崔浩看来,令谨的这个提议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家族人丁兴盛,是每个大家族的当家人都乐意看到的。
令谨听到崔浩此言,微微一笑,低了头,心里才觉得稍稍定了下来。
又见崔浩抬手写字,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看似在欣赏字,实际上思绪已然飘远。
当日她这么一吓大夫,便料到大夫会加油添醋地将龙凤胎之事告诉崔浩和郭氏,日后好让人觉得他的这个诊治半准,以掩盖自己的秘法。
而通过大夫的嘴知道了三房这胎有可能是龙凤胎的崔浩和郭氏,无论谁,都会对她的这个提议认可。
而将朱颜的生产交于崔四夫人,只要朱颜中间安胎出了一点差错,那便是四房的责任。
就算不是四房的错,只要朱颜出了事,那崔如平是绝不会过继害死了自己嫡子的四房的孩子。这便是她崔令谨要掐住的果。
令谨微微一笑。
临摹完字帖,走出书院,令谨便又马不停蹄地前去慈安苑报备崔四夫人照料自己阿娘的事。进了院子,只见郭氏卸了平日的装束,眼下多了好些皱纹,掩饰不住疲惫的样子。
令谨虽看到却未做任何表示,这倒是在意料之中,虽然郭氏是寿星,可迎来送客的,整整七,对于郭氏来讲,确实是疲惫。
因此令谨言简意赅地禀报了邀请四伯母照料自己怀孕的阿娘之事,郭氏听了令谨所言,倒是觉得这个孙女谨慎,内宅之事,本就该她这个主母做主,这个孙女知晓礼数,并没有拿着她祖父的意思便直愣愣地冲去四房。
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点真心的笑容道:“嗯,这个事儿我明日便会派嫲嫲去与老四媳妇儿,让你母亲安安心心养胎,为崔家开枝散叶,若是什么想吃想用的,尽管吩咐下去,若是公中没有,便来我库房取。”
令谨磕了个头,连称谢谢祖母,这才又行了大礼离去。
出了慈安苑,夜幕低垂,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池塘边,为郭氏寿辰的金雕玉饰还未取下,随手可得的金银珠宝,便这么随意的丢弃在地,赌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而上一轮银盘皓月,池中一轮金碧水月,上下争辉,如置身于水晶宫殿,让人有种不在尘世之福
还是一阵冷风刮来,将她从这迷蒙仙境中冻醒,这才匆匆回了院子。
而慈安苑中,郭氏已经洗漱完毕,松了自己的头发,躺在床上,眉心紧皱,正任由着贴身嫲嫲为她按摩头皮,指腹轻按,这才觉得今的火气渐渐散去,想到另一个孙女,又悠悠道:“大娘是长大了,心思也看不懂了。”
贴身嫲嫲只静静按摩也不话,她只以为郭氏是对着大娘今日做的事不喜了。
不知道崔大娘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凭着老爷的回忆,画了一幅大郭氏的画像,偏画完之后,老爷对那画是爱不释手,更将画挂在了书房,让郭氏的百感交集,一时还有些的难堪。
嫲嫲心里寻思,可大娘也算是被郭氏亲手抚养长大的,毕竟感情深厚,因此不定,郭氏明日便又原谅了大娘。
于是,贴身嫲嫲便只当个锯口葫芦。
殊不知,郭氏想的却是更深,她隐隐察觉,崔大娘这次回来,颇有些托孤的味道
可无论她这几日怎么问,崔大娘只她的公公,卢家的老家主和祖父崔浩的政见不和,她为崔家担忧而已。
就像这画,按照大娘的心性,她不可能不知道画了这画,会令自己不喜,只怕是为了让崔浩能睹人思情,日后多照料大房。而自己毕竟看在姐姐的份上,不会不开心多久,因此权衡之下,她还是画了。
想了一会儿,自己的偏头痛似乎有发作的痕迹,只得作罢,可思绪又飘到了自己的这个曾外孙女身上,看卢家如此娇养着卢二娘,衣食住行莫不是按着顶级的贵女来培养,怕是打着送入宫的主意。
这倒是不难猜到,就连崔家自己也打着这个主意,又想到了四娘,又对着贴身嫲嫲嘱咐道:“四娘的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贴身嫲嫲道:“四姐三月初二从清河郡出发,估计三月底便可以与寿贞道姑汇合,随行的侍卫和沿途的官府也都打点好了。”
郭氏这才又无语地点点头,这下崔家嫡系的孙女便只剩下五娘和十二娘了,看自己娘家也有联姻的意思,十二娘是不能的,那便是五娘了。
忽的想到若是十二娘也出了妖,那可如何是好?既而哑然失笑,自己怎么会担心这么个庶出的嫡女翻出自己的手掌心,自己让她嫁谁便要嫁谁,还由不得她。
郭氏一遍闭目想着这些内宅琐事,一边任由嬷嬷为自己按摩头皮。
只见嫲嫲拿起一把深紫色的叶紫檀木木梳,从发根梳到发尾,梳完便又重复。
叶檀脉管纹极细,呈绞丝状如牛毛,木纹并不明显,色泽初为橘红色,久才会转变为深紫色如漆,若做成梳子,是看不到一丝纹路。
并且叶紫檀还是一味名贵的中药,据书中记载,紫檀能止血、止痛、调节气血,材质沉重,入水即沉,有寸木寸金之。
梳了有百来下,郭氏忽然出声道:“行了。”贴身的嫲嫲这才停下。
郭氏又起了来,贴身的嫲嫲连忙将身边丫鬟递上来的白狐皮裘为她披上。
只见郭氏走了几步,坐在了桌子旁,眼睛却看向门外,视线所及方向正是崔浩的院子,见他的院子还是亮着,心里不免有些酸涩,不知他今夜是否正看着姐姐的画像。
默默看了有许久,终究还是释然地笑笑,毕竟陪在他身边的还是自己。
郭氏这才又踱步回了床上,金丝蚕被,金雕玉栏,却是孤夜绵绵,贴身嫲嫲这才吩咐下去,慈安苑内这才渐渐熄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