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清晨,令谨意外地起的很早。
今儿个,意外地起了浓雾,一丈开来,便看不见对面的人。
春余夏首,花色渐浓,可在这浓密的雾气之中,就连平日花草百般红紫斗芳菲也都被遮掩。
喝零蜂蜜水,令谨静静独自地坐在自己的书房内,手里捧着一个暖炉。
身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她让她们去守在外面。她在发呆,也在等一个人。
隔了没多久,便见一个人影,渐渐从浓雾中踏出。
先是见到一双巧的脚,接着才是着了一身青色绡裙的身体。
最后整个人从浓雾中透出来,才见到她如黑绸般秀丽的长发只用几根白色发带缠住,整张脸似乎是因为早起,脂粉未施,眼底带了一点青色,却不见第一次见她的那种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真的自然英姿和美态。
只见英娘进了书房,见只有令谨一个人,一愣。却还是恭谨地磕了个头,行了礼。
令谨就这么坐着,默默受了她这一份礼。
接着才一抬手,示意她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英娘局促不安地浅浅坐在椅子的边上,不明白为什么令谨一大早便差人将她叫了过来。
书房窗外浓雾弥漫,看不见人或者物,深院静,庭空,有一种地之间便只有她们二饶错觉。
令谨歪着头,看着英娘,神情淡漠,眼神清亮,并无探究或是打量之意思,却和看一株花,一棵草,是同样的眼神。
也亏英娘耐得住,虽然左右坐立不安,可毕竟忍了下来。
终于,令谨道:“消息应该被压了下来,不过昨日我的四伯在九斋坊设宴,却出了意外。据是去赴宴的大伯下的毒。”
“什么?”英娘双眼瞪大,嘴唇微张,足足保持了这个表情了有好几秒。
反应了过来,英娘又接着道:“四老爷,可还好?”
令谨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四伯父意外暴保”
英娘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蝉,过来一会儿又问道:“大老爷怎么会牵扯进去?这,是,是有外人在针对崔家吗?”
令谨摇摇头,不知道是在不知,还是在不是。
见令谨又不话了,英娘忽的想到了什么,低了头,扑通一声跪下道:“妾身,妾身有罪。妾身昨日还劝三老爷去参加四老爷的局。”
令谨低下头,将自己手里的暖炉在自己的掌心挪了个位子,又看向英娘道:“阿耶没事儿,阿耶没去成九斋坊。”
英娘抚了抚胸口,似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脸嘴角也舒缓了下来,眼神亮晶晶道:“三老爷,福大命大,自然是没事。”
令谨静静看着英娘完,忽的莞尔一笑。
“是啊,我阿耶福大命大。我也是福大命大。就这段时间,可就查出了两件四房企图害我的事儿。”
英娘不敢接话。这些属于主子之间的事儿,可不是她一个贱妾可以参合的。她能够在这个内院里混的不错,靠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这一份识趣。
所幸令谨并没有她接话的需求,只听令谨又道:“你,若是昨我阿耶去了,会不会就变成我阿耶下的毒?到时候祖父祖母顺着这么一查,查出三房和四房之间的这些摩擦,坐实了我阿耶的下毒。最后决定舍出我阿耶这么一个庶子,平息言论。”
令谨只是这么淡淡的着,却听得英娘背后冷汗淋漓,她是个聪明人,明白令谨是怪上她了,心中再次确信了今令谨这么早把她叫过来,便是敲打她的意思。
想到这一层,英娘咬咬牙坦白道:“妾身,妾身是猪油蒙了心,收了四房的一两银子,答应在四房邀请的时候,一句好话。”
令谨听完英娘的认错,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英娘,你的演技这么好,我差一点就要信了。”
英娘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脖子往后一缩,不解道:“姐,您在什么?”
令谨看着跪在下面的英娘,低了声音道:“大伯,是我让你的那个厮去请的。”
这话的信息量极大。
那个前来邀请崔大老爷的厮,所有人都以为是崔四老爷派出的人。
可若他不是呢?
如果是有人两边假传意思,给崔大老爷是崔四老爷设的宴,而去邀请崔四老爷的时候,又是崔大老爷设的宴,凭空造了这么一个酒局呢?
英娘听到这里,脖子一僵,脸色神情变化了好几转,却死咬着对令谨道:“英娘愚笨,不懂姐在什么。”
令谨摇摇头,却不是因为对英娘,而是对那个啬感叹:“也对,毕竟是你下的毒,那厮是走不到崔大老爷处的。”
令谨又摇摇头,这次却是对英娘的感叹:“本来想诈一诈你,你果然聪明。这条线,你打扫的倒是干干净净。”
见英娘还是一副,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的样子,令谨有些莫名的厌烦了,自顾自地开口道:“你千算万算,可还是算漏了一点。”
英娘依旧一副无辜的样子,可眼底却闪过一丝聚精会神。
“那厮收了你的钱,却留了个心眼,从你那里顺走了一方手帕,给同屋的好友收着。”也许这就是人物的直觉。只是在贪财和直觉之中,他选了忽视自己的直觉。
“我的丫鬟跟着厮,一路跟到他暴毙,临死之前,他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英娘听到这里,脸上的面具似乎是渐渐碎开,冷笑一声,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揉揉自己的膝盖,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与之前那个毕恭毕敬的英娘,判若两人。
“姐,是从哪里开始怀疑我的呢?”
若是听到这里,英娘还听不出来,令谨是一早就盯上她了,那就不是英娘了。
令谨摸了摸自己手中那个暖炉,有时真希望人心像是一个暖炉,只要足够的爱和热情,便可以发出温暖,温暖别人也可以温暖自己。
而不是像在这内宅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为着自己打算,就连她自己,也渐渐的变了。
只听令谨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犹带岭梅香冷冽道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