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您想啊,之前在外面,和刘备对决的,怎么说也是个专业拳手,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就被他活活打死了。现在在这培训学校里选出来这些人,哪个能达到专业拳手的水平?恐怕就像您说的,三拳两脚就得出人命啊!那我们不就都惨了吗?只有这个肖灿,他是天生神力,您不可以以平常的眼光去看的。”
“天生神力?”
“是啊,我听吴班长和其他挨过他打的人说,他一脚能把人踢到天花板上去,一拳能把人打飞出去好几米。这是个异数啊,您不能因为他个子小就看不起他。”
校长听赵队吹得神乎其神,忍不住再次举起望远镜。
这次他足足观察了有一分钟。
“嗯,”当他取下望远镜时,缓缓点头,“看样子,这人是有点过人之处。别人看到刘备,都躲得远远的,他却就站在旁边,还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老话说艺高人胆大,不是没有道理。”
赵队听到这话,如释重负,眉毛耸动,笑逐颜开。“校长,您英明。您的眼光绝不会错。”
心里却阴阴地想:“到时真出了问题,被打死什么的,有你在上面顶着,我怕个屁!”
“少拍马屁!”校长喝了一声。又交待:“虽然如此,还是要叫人牢牢盯着,一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拿上工具,上去把他制服!”
“这个当然。”赵队嘴里应着,心里仍然有另一套:就怕到时来不及,嘿嘿。
“校长有那么好看吗,看那么久?”肖灿听得入神,一旁的刘备又忍不住开口:“看头顶吧,开打了!”
“哎哟,还真开打了。你看这个王拳……”肖灿瞎评论了一句,才回答刘备前面的话:“校长就算长得好,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看。我是在读唇。”
“你会唇语?”
“一点点而已。”
“那你读出来他们在说什么?我看他拿望远镜一直朝这边看,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没说你。在说我。”
“你有什么好说的?”肖灿从他这话听出了一股傲气。那意思好像把自己时刻都当作风云人物,别人谈论他就是应当,谈论别人,就是无聊。
“要我一个人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肖灿不介意地笑了笑,“可是我站在你旁边,而且等一下要做你的对手,和你打一场,那就有得说了。”
“他们是不是在猜测,我们两个谁输谁赢?”
“才没猜这个。”
“那猜什么?”
“他们猜,我会不会被你打死。”
“这他妈还用猜?!”刘备平淡的语气里,却透出无尽的冷酷无情。
肖灿条件反射地侧头看向他。
“什么意思?”
“你肯定会被我打死。”
肖灿听得背脊一凉,却同时有一股怒火在心中腾腾上升。“看来你是死性不改!到了这里还想打死人,打死一个还不够吗?我倒真想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即使是在擂台上,也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
“你这么肯定?”肖灿沉下脸色,语气不善地问。
可是他的声音正好被对方一声咒骂淹没得无影无踪。
“这也叫打拳?这也叫比赛?狗屁不通!狗屁不通!”刘备抬起头,手上的铁链抖得哗哗啦啦地响。
肖灿抬头看去,见两位选手像是打上了火,都埋着头,伸出两手乱挥,作风车状,简直毫无章法可言,既像悍妇洒泼,又似疯子耍赖。
刘备骂了一会,又笑:“哈哈,这就是你说的王拳吧?”
“你这么肯定?”趁刘备低头看过来,肖灿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什么?”刘备茫然。
“你肯定我会被你打死?”
“要不我被你打死喽。”刘备又是两手一摊,无所谓地说:“反正今天总得有一个人死。怎么,你怕了?”
“怕不怕倒不好说。”肖灿对他这反应,还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只是我觉得,即使是拳击,也不应该是一种野蛮的游戏。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有人死呢?”
“本来是这样。关键是我不想活了。”刘备嘻皮笑脸地说。
肖灿还没来得及分辨出他话中的真实意思,刘备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侧过头去望着前方,却像什么也没看见,眼里只有悲哀在凝聚。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死吗?”
“因为没有判你死刑。”
“错!”刘备两手紧握,抬起头来,眼里的悲哀像是点着了火的汽油,腾地一声燃烧起来。“难道我现在不是比死更痛苦吗?我倒希望给我判个死刑!或者我自己一头撞死在墙上……可是,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肖灿愣着没有回答。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遇到过对手。你知道这对于一个拳击手来说,是多大的悲哀吗?”刘备抬起的头颅低下来,就像他问过了天,没得到回应,又来问地:
“没有遇到过对手,生命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职业生涯却已经结束了!再也不能打了!这是多残酷的事情啊……”
他的头颅无力地耷拉在胸前,眼角竟然似乎有泪花。
肖灿开始有一些怜悯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拳的机会。”刘备突然抬起头来,眼睑上泪光闪耀,眼神里却只剩下坚定:“就算不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天,我也不再打了!因为在这种地方,还能希望遇上什么好货色吗?每打一次就是对我自己的侮辱!”
他头一侧,看着肖灿,挤出一个笑容:“所以,你如果不是我对手,我一定会打死你;而如果老天睁眼,让我败一次,那我将死而无憾!”
肖灿愣愣地看着他,实在不能理解他这种所谓“寂寞高手”的心态。
“……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刘备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好像他已经看到自己的宿命:这一生再也遇不到对手,只能在悲愤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肖灿两眼失神地望着高处,两位“选手”这时已经像摔跤一样搂抱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
“这可真是个难题啊!”想着刘备最后两句话,肖灿皱起了眉头:“我要是赢了他,他就要死,那我不成杀人凶手了吗?他如果真寻了短见什么的,我脱得了干系吗?我这辈子还能从这地方走出去吗?可是我如果输给他,他就要打死我,这可怎么好?”
刘备见肖灿一个人呆呆出神,拿脚尖碰了他一下:“喂,你信不信,我能把手上这链子拉断?”
肖灿看看锁住他两手的铁链,足有小指粗细。
“原来这人是个话痨,就爱没话找话。”肖灿只对他笑了一下。
“嘿,别说手上的,就是脚上的,我照样能拉断!”刘备像小孩子一样逞能地说。
肖灿再看他脚上,那链子更粗,如果手上的相当于小指,脚上的不是拇指,也是食指。
“你不信?”
“呵呵。”肖灿无言地摇头。
“不信我可以表演给你看,”刘备信心十足地说。“要是下一对上场还这样乱打一通,他妈的我可就看不下去了!干脆我拉断手脚上的链子,我们两个打一场,尽快了事,是死是活,早点解决!”
这时头顶上作为第一对出场的“选手”已经被强制拉下来了。因为看那势头,让他们再打上三天三夜也很难分出胜负。
“三班和四班的出场!要像前面两个这样打法,还是趁早滚下去!”随着广播里的发话,西北角同时出来两人,向铁笼子唯一的门走去。
“看他们也不像什么好鸟!”刘备望着两人的背影,鄙视地骂了一句。
肖灿却敏锐地感觉到,刘备的情绪比刚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脚下不断挪动位置,两手一会上一会下,弄得铁链不安地叮当作响。
而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闪烁不定,时不时有凶光隐现,呼吸之间发出明显而浊重的声音,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不会真的能拉断手脚的铁链吧?肖灿戒备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