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巷荀家,新房房门突然打开,看守的人看了一眼,见是一身丫鬟打扮的一个小姑娘出来,就不再看她,小丫鬟端着一盘盖着红布的东西沿着回廊一路出去,一直到无人处才将那托盘放在地上,掀开红布,满盘的银子,她将整盘银子倒在红布上,打包好背在身上,又往四周巡望,而后看见院子东边有棵老樟树,赶紧跑过去。
宅墙不太高,且依托着老樟树而建,她看了一会儿便将碍事的裙摆绑好,这就开始爬树。
另一边的回廊,这种稀里糊涂塞给自己的亲事,荀十七当然不会乖乖就范。只是齐家姑娘的花轿都进了姑苏巷了,自然没得反悔。
不过人虽然进来了,是他的人了,他不好推脱责任,但关起门来,怎么样对待新娘子却是他说了算,荀殷那小子总不会还专门派人看着他洞房吧。
荀十七假装醉酒避过荀殷的眼睛来到了院子里,只是刚进院子就见老樟树那里有个努力爬树的小身影。
看那衣裳样式明摆着就是他府里小丫鬟的打扮,这半夜三更的,竟然在爬树?
他几步上去就拎着她的衣领子把她从树上拽下来,“你是哪儿的小丫鬟?身上这些是什么?”
关山月后衣领子被他拎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着,她努力想往后看到底这个坏她好事的男人是谁,怎么听着声音像是相熟之人。
荀十七掂了掂她背上的红包袱,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是叮当响的银子。
他不过一年没回来,这府里的小丫鬟猖狂成这样了?竟然敢在他的新婚夜卷银子逃跑?
本来荀十七就一肚子委屈没处发泄,这下倒好,有个不知死活的小丫鬟送上来给他虐,自然不会放过。
先让他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鬟长什么样先!
荀十七将小丫头拉到自己身前,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荀十七以为他是喝醉了看走了眼又或者是夜里太黑他没看清,惊讶地伸手扯了扯关山月的脸,“怎么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关山月被他扯得脸蛋疼,却也因为光影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是你?”他怎么也在这儿?
惊讶之余又扫了一眼他今日的装扮,同那日在洞穴里看到的完完全全不一样,显得俊美醒目,身形高挑,也许是因为习武的因素,他站着的时候就像一棵挺拔的松树,比较之下确实比她高出了许多,她不得不抬头才能看清他。
难怪方才她都跑了老高了,还是被他一手就揪了下来。
只是,他为何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以这样一身火红的衣衫出现?
“你是今天的新郎官?”关山月问他,不会这么倒霉吧,他前手刚把她卖了后手她就被卖到他家里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就不能娶妻生子?”荀十七看着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一时之间忘了问她为何在这里。
关山月试探性地问,“你真是新郎官?那个娶齐家三姑娘齐碧落的新郎官?”
“是又怎样?倒是你,你怎么在这儿?还打扮成小丫鬟?还有,你身上这些银子从哪儿偷的?”
关山月大叫,“什么偷的?这是我的劳动所得报酬。”
“你胡说八道什么?”荀十七说这话的时候和她拉近了距离。
关山月转移话题,“你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姑苏巷荀家主事人是个老头子?”
好像因为这个,那位齐三姑娘寻了短见。
“谁和你说姑苏巷的荀家主事人是个老头子?”这下轮到荀十七不悦了,他风华正茂好不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出现在这里?先前我要带你回燕唐,你死活不肯,这会儿怎么跑在我前头了,还到我的地盘来?”
关山月撇了撇嘴,要知道是你的地盘,打死我我也不来。
“你说什么?”荀十七没听清楚她的小声嘀咕。
“没什么,”关山月推了推他,“放开我再说话,我手疼。”
荀十七看她纤细的手腕似乎真的出了红印子,心下感到一阵古怪,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容易发红?
而且怎么这么脆弱,刚刚他抓着他扯了一下,她就蹙眉,仿佛他那点力道就把她弄得多疼似的。
“这个,咱们见也见过,寒暄也寒暄过了。我就先走了,天高路远,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关山月退后两步弯腰拱手道。
荀十七见她又要去爬树,右手一伸,就跟抓小鸡似的再次把她拎起来,“来都来了,不喝杯喜酒不好吧!”
“你放我下来!荀……”
关山月有些沮丧,她和他算是有仇吧,可临了要骂他都叫不出他的名字来。
说到仇,她的关山弓还在他手上。
“你放我下来!要喝喜酒也可以,你把关山弓还给我。”关山月讨价还价。
荀十七笑了,哈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倒是有点意思,敢情我请你喝喜酒还得把弓箭奉上求着你来喝?”
关山月小脸涨红,她感觉要脑充血了,“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你强取豪夺带走了的。还有,我在这里还不是拜你所赐。”
哦?
难道这里头还有他什么事?
荀十七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小脸,“拜我所赐?我赐你什么了?”
关山月奋奋道:“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在层峦山的时候还把我卖了?”
“我把你卖了?我什么时候把你卖了?”
关山月不说话了。
总之她这一路上喝的那些苦药汁,真该让他也尝尝。
“喂,说说看,兴许我高兴了就把这些银子送你了。”他诱惑道。
关山月不为所动,区区几个银子就要打发她?
当她是乞丐呀?
荀十七想了想,“那这个也给你?”
说着从手上褪下一枚扳指,他就不信了,方才明明看到她听到银子的时候眼里所冒出的绿光了。
她面色不松动,不过是砝码还不够。
关山月看了一眼那扳指,看起来成色不错,她伸手快速从他摊开的手掌心拿走了那块晶莹透绿的扳指,拿到手上仔细查看,又掂了掂,应该值不少钱。
唉,她要回家,就是需要很多很多银子的说。
不过,她杏眼微笑,“还有我的关山弓。”
那个也是她的东西,也要回来的。
荀十七看着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她笑起来真的很像小时候他养的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