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说外婆是突发心梗，根本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就离开了，褚妗橙捏着胸口的衣服，哭得无法呼吸，褚父悲痛的同时还要顾及着她的情况，生怕她的病情加重。

“蔻蔻，别哭了，让她安息吧！”

褚梵霖拉起褚妗橙，舅舅一家人也刚知道她有心理疾病，程婧瑶过来抱住她，其他人就赶紧让医院的人收起遗体，避免褚妗橙看到更加伤心。

程婧瑶扶着褚妗橙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坐着，褚爸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跟着舅舅程清海回到了医院一楼的楼梯转角。

程清海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他搓搓手，脸上的表情复杂。

“我是听了她网上那些事，想着这毕竟是她外婆去世，怎么也该告诉她，我要早知道她的情况这么严重，说什么也要瞒着她！”

毕竟是自己妹妹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程清海可以说是把褚妗橙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他虽然从不会嘴上说他有多关心褚妗橙，可他一切都是真情实感的，就像褚妗橙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孩子欺负，舅舅就是第一个冲出去给她讨公道的人。

褚梵霖知道程清海关心褚妗橙，但发生了这种事情谁还会去想那么多呢！

“你也别自责，依她的性子，就算她康复后你再告诉她，你觉得她会好受吗？”

褚梵霖想到跟过来的史天芸，叹了口气，拍了拍程清海的肩膀就出去找褚妗橙。

程婧瑶平日里话最多，但此刻面对有心理疾病的褚妗橙也不知道该如何谈话，只能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沉默。

褚梵霖摇摇头，其他人本就还要承受亲人丧去的痛苦，现在却还要花出心思照顾她，程家人对她倒是真的好。

想到已故的程清蓉，褚梵霖眼里有些湿润，走到两人身边拍拍程婧瑶的肩膀，程婧瑶扭头见是褚梵霖，他示意她先离开，程婧瑶便红着眼睛暂时离开了。

褚梵霖坐到褚妗橙身旁，褚妗橙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发呆，等看到另一只蚂蚁跑过来帮它搬起身上的东西通红的眼睛有一丝动容。

“蔻蔻，风大，别在这儿坐着了！”

褚梵霖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褚妗橙眨了眨眼，声音有些沙哑。

“爸，我现在是不是很麻烦？”褚妗橙吸了吸鼻子，有些凌乱的头发被风吹起，“舅舅他们已经很伤心了，却还要分出心思关心我，瑶瑶也快高考了，却还来关心我，我真的……不想这样了！”

褚妗橙觉得自己是个大麻烦，生出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她不敢抬头，曾经的自信骄傲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蔻蔻，爱你的人永远不会嫌你烦的！”

褚梵霖摸上她的头顶，像她小时候一样揉她柔软的发丝，那时候的她，笑得像个小太阳，陪他度过了没有程清蓉的艰难日子。

“可我好讨厌我自己，我自己的事，却连累你在网上被人骂，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骂你们？还有黎楷泽，我差点杀了他，他却还要在生命垂危间想着我的事，而我却都没有看着他醒来，连舅舅他们现在也这样，我总是让你们分出更多的精力，我总是让人担心……”

褚妗橙想褚梵霖倾诉内心的惶恐和自责，褚梵霖看着她茫然无措的表情，心脏像是被人抓住了一样。

史天芸站在褚妗橙斜后方的绿化旁，听着褚妗橙的话眉头紧缩，沉思了许久才渐渐舒展开来。

外婆的葬礼在市里办了后舅舅便带着骨灰回了乡下，决定按照她的遗愿让她沉睡在她长大的地方。

褚妗橙跟着舅舅一家人上了山，山上在几年前就修了墓，褚妗橙此刻看到的便是一大一小的两座墓，石头砌成的墓古朴而庄严，花岗岩雕刻而成的墓碑让人看到不得不严肃了神情。

稍小一座墓是褚妗橙的母亲程清蓉的，上面刻着她的名字，镶嵌着她的照片，那张谁见了都会感慨天妒红颜的脸。

程清蓉的墓是舅舅最近迁过来的，外婆在最后这两个月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总会念叨着程清蓉的名字，程清海最后干脆把他妹妹的墓迁到了老宅的后山，也算是让她落叶归根。

褚妗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跟在众人的后面看着他们带着外婆的骨灰入墓再封墓，等到程家人都在墓前，褚妗橙没有任何缓冲地跪下，膝盖磕在冷硬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褚梵霖心疼她，可见她一声不吭也知劝她是没有用的了，扶着膝盖也跪在她身旁，褚妗橙没有看他，空洞的眼睛一直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因为办过葬礼，这次下葬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等到下山的时候褚妗橙一瘸一拐三步两回头地跟着众人下山。

南方的四月阴雨绵绵，雨不大不小，却足以打湿人的头发替人增加忧愁。

一众人下了山进了老宅，院子里还保留着上次褚妗橙和外婆大打理的模样，只是石桌上多了一层灰，花枝也长长了些，地上不知名的野草开出五颜六色的花，多了几分春的盎然。

褚妗橙踩着石板铺成的路将院子里的场景尽收眼底，看到石凳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外婆坐在石凳上小口喝茶的模样，那么惬意，那么慈祥可亲。

老宅的家具很多已经朽坏了，舅舅去邻居家借了凳子，一家人便坐在屋檐下躲雨。

褚妗橙伸出一只手接住一滴从屋檐上流下的水，一大滴水珠在她手上绽开，冰凉的雨水打在了她的脸上。

院子的篱笆打开了，褚妗橙看到了去钓鱼的村民提着鱼篓赤脚踩着石板地奔跑回家中，小孩子追逐打闹着在雨中嬉笑，但很快就有大人拿着荆条出来赶他们回家，细长的荆条打在石板地上声音很大，成功吓到了那群小朋友……

褚妗橙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出来神，褚梵霖一直看着她的情况，看她如此入神也不由得盯着雨中的景色。

院子里的花被打湿，水珠顺着纸条下滑，绿色的叶子在雨中反光，花瓣上布满水珠，看起来娇艳欲滴。

江南烟雨之景就是这样迷人，没有滤镜，没有人为的干涉，她就是这样美丽，让人想要永远活在这宁静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