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桃灼听见张庭这话也是一愣,也感觉到身后顾怀身上的气氛不太对,连忙道:“顾公子救过我我相信他!他不是别人!张公子不要说这样的话!”
顾怀心中惊诧,讶异地看向自己面前娇小的女子,这样的话自己是第一次听到,心里感觉很复杂,好像是感动又好像是慰藉,一时半会儿连自己都有些模糊了。桃灼灵动的眸中犹如星月映照,柔和且耀熠,带着坚定和不容置喙。张庭呼吸一滞,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怎么也开不了口,丧气地垂下了头。
“阿灼。”顾怀声音轻柔,桃灼回过神,脸登时就红了起来,转过身对上顾怀的眼睛,桃灼眸色凌波涟涟,有些慌张地避开了顾怀的注视,断断续续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舌头像打了结一般不听使唤,桃灼有些莫名的生气起来,干脆转身不去理会他,看了看张庭,又是以往的温和声音道:“张公子担心我,这份关心我记在心里一刻都不会敢忘记的。可我有我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离开。之前我答应过张老夫人,有空一定会去多陪陪她,怕是要食言了,时间匆忙怕是不能和她老人家一一说明其中缘由,还劳张公子替我解释一番了。”
张庭恹恹地点了点头。
桃灼此时感觉背后的顾怀目光灼灼,自己恨不得此刻打个洞钻进去就好,咬了咬唇道:“张公子多保重。”说完便转身一脚踏上马车,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顾怀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可上马车没有人搀扶很容易失去重心,桃灼一个趔趄,险些摔下车,惊险之余一双温暖的手托住了自己的身体。
桃灼眼中满是受惊,看见顾怀从身后抱住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抱着坐进了马车。顾怀将她放在车座上,桃灼一落座忙缩在了角落里,手无措地揉搓着衣角,顾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桃灼心下恼怒:“你别笑了!”这话一出,顾怀笑得更大声了,听见马车里的笑声,张庭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更多的是不服气,可转念一想又怪得了谁呢?桃灼在这里住了快一年,自己始终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才错失了表明心意的机会。
顾怀下了马车,见张庭还在这里,敛了笑,虽依旧客客气气面上却有几分冰冻之色,说道:“张公子放心,顾某会好好照顾桃姑娘,张公子日后多保重。”说完也不等张庭多做反应便翻身上马,莫与驾着马车身后跟着数名士兵,一行人便离开了。
莫与跟在顾怀身侧驾着马车,微微侧头见他嘴角挂着笑,方才的一幕自己也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桃姑娘护着将军,说出的那番话就连自己都是愣的,更何况自家将军了,不过将军看起来心情不错,莫不是真的......
桃灼独自一人在马车里呆愣了好久,马车突然的一颠簸才让她惊醒,想起刚才的事情种种,懊恼不已,内心哀嚎一声双手捂紧了脸蛋,弯了身子埋了下去缩成了一个球状。自己也真是太沉不住气了,都做了什么傻事呀!什么是不别人哪,自己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诶——停停停——”听见有人在叫,桃灼好奇地掀了车帘去看,原来是沈佑钦挡在了前面,只见他笑眯眯道:“我就知道阿怀你还是心疼兄弟我的,还给我备了马车,嘿嘿。”
说着就大步朝马车走过来,坐在马车外的莫与有些欲言又止,沈佑钦刚准备跨步上马车时,沈佑钦只觉得后领一紧,又来这招?!沈佑钦心下不满,但仍是笑嘻嘻地回过头看着正霖着自己后领的顾怀,顾怀冷漠道:“你一个大男人不骑马还要和姑娘家挤一辆马车?”
沈佑钦笑道:“我这不是大老远从祈昼连夜赶过来太疲惫了嘛,没力气骑马了。再说了,我好歹是为了给你带消息才过来的嘛。”
“我可没让你连夜赶过来送消息,是你自己想着来这里凑热闹吧?”顾怀一把将他拉到了马边,抬了抬手道:“自己上马。”沈佑钦见自己计谋又没得逞,撇嘴低声骂道:“忘恩负义!见色忘义!”顾怀停下脚步侧头一个眼神闪过来,沈佑钦忙收起了嘴脸,乖乖地上了马。
桃灼暗自发笑,这沈佑钦看着放荡不羁像个混世魔王的模样,却对顾怀不敢做声,看着还真是有趣得很。不过,怕也是有多年的交情很深的羁绊才会如此相处吧。
沈佑钦策马快骑几步与顾怀并行,看他神情若有所思也猜不到在想些什么,只自顾说:“我去看了你说的桃姑娘落水的地方,我已经让人分散顺流去寻这水流经哪些地方,这样也好控住范围。”
“嗯,辛苦你了。”顾怀看了眼神色在在的沈佑钦,道了谢,沈佑钦似笑非笑道:“难得听到你说句好话啊?脑子没毛病吧?”
顾怀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的调侃,沈佑钦也不恼,笑道:“这桃姑娘虽说救了你一命,但你这又是救她一次又是帮她找记忆的,这要报的恩是不是早就相抵了?”顾怀脑中又浮现方才的一幕,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只留了一句话:“那沧溟玉绝非凡物,这牵扯出的一系列事情怕是不简单。”
“嗯,这个借口合理!”沈佑钦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顾怀看着他一副话里藏话的模样也不做什么解释了,只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心里也有些意乱难以理清,叹了口气便也暂时不变多想,只看着远处天边灼日渐沉,余光辉映渲染天际团出阵阵红光,似九天鸾凤浴火涅槃。
桃灼掀开车帘趴在车壁沿上,看着天际胭云,马车行驶速度不快不慢,层叠的树林缓缓擦过天空似乎可以拨散开团聚在一处的云彩。落日的余晖映在她的侧脸有着别样的殷红妩媚,绽开一层绚丽的妖冶之色。
桃灼看着外面的景致意识逐渐放松下来,竟又发起呆来,静静趴在车沿边,远远看去以为她是在看风景思考着什么,近处一看才知她神思早已不知飘向何处。
“阿灼,回神了。”顾怀清冷却带着温度的嗓音盘旋在耳畔,桃灼猛然惊醒,竟不知马车何时已经停了下来,顾怀骑在马上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桃灼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好意思地笑着问:“我们已经到了吗?”顾怀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她好像真的很喜欢发呆呀。
“天色有些晚了,今日怕是赶不到祈昼,前面有一家客栈,先休息一晚,明日快到午时便可以到祈昼了。”
是夜,夜月凉薄,透纱过影。
梦境深处,烟雾弥漫让人看不大真切,朦朦胧胧间桃灼恍惚看见有一妇人身着华锦但衣着有些陈旧看着有些许狼狈但却依旧不碍于她精致的面容,青丝微乱,面容上点点泪痕满是绝望与痛楚。
“不要带走我的女儿——求求你们——”
桃灼猛然惊醒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惊恐,呼吸急促,她盯着帷帐顶看了好久慢慢平静了呼吸,轻舒了一口气,侧过头看向窗户,还是夜里依然有月光。桃灼娥眉轻蹙,将手搭在了额头上,心口就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闷地难受,刚刚那个人......究竟是谁?自己失忆这么久了是第一次做这种梦,或许是因为才知道沧溟玉的事情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第二日路上,桃灼一直都魂不守舍的,脑子里不断回忆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或是害怕以后日子久了会忘记了。这些异样顾怀都看在眼里,但觉得桃灼一定有自己的心事若她不想主动说也一定有她的难言之隐,自己也不想去强迫她说出来,可若是这样的状态影响到了她正常生活就另当别论了。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一行人才终于到了祈昼城门口,莫与上前向守城士兵掏出通关文书,士兵例行检查后才准许入城。如今,天玥与北陇虽保持着和平状态,但不少人心里都清楚两国之间的芥蒂与矛盾依旧埋藏在深处,不知何时会又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爆发。所以,即使是现下看着盛世太平的模样,两国的人虽然可以出入彼此境内但审查十分严格。
见到了祈昼城,桃灼便向外探头去看,见那士兵看了看通关文书,立马脸上表情变得很是凝重肃穆,恭恭敬敬地向顾怀行了礼,桃灼微眯了眯眼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他不是说自己不过是小有功绩吗?看样子像是个大官儿啊。”
马车缓缓驶进了城,眼前立马更是开阔。桃灼睁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新鲜好奇。祈昼不愧是天玥皇都,现下这个时辰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来往的各地商人服饰各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间恍惚可以听见茶楼中说书人拍案惊奇之声,依附着曲楼歌舞坊歌女婉转柔美的歌声。正逢午时,沿边的小商贩正摆放出新鲜出炉的食物,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竟没有一丝让人觉得怪异的感觉,反而更为这热闹的市井大街添了一分人情味。
“尝尝这个米花糖。”顾怀伸手,不知什么时候去买的吃的,用黄油纸包得好好的却还是可以闻得到糕糖的甜香味。桃灼道谢接过来打开,里面的米花糖真的是做成了各种形状,有花朵还有动物。
“好可爱啊!居然可以做得这么精致!”桃灼看着米花糖都有些不忍心吃,这么好看的图案吃了真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
“这家田记米花糖是祖传的手艺,到现在有快百年的历史了。以前我娘最喜欢吃他家的米花糖,总吵着我爹让他给自己去买,每三日就要吃一次,可每次都没有吃完过。后来我爹偷偷跟我说,其实他心里清楚我娘早就吃腻了米花糖,不过就是想闹他罢了。我娘虽然已不是未出阁的少女,早已为人母,但在我爹面前依旧还是有着少女时候的跳脱,我爹也乐意她有时候为难自己,也愿意受着倒是乐在其中。”
顾怀回忆着过往的种种,脸上有着温暖的笑容,和以前得体知分寸的笑都不同,可能是与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有关所以笑容都带上了柔和的温度,很舒服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