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穿着一袭月白色齐腰襦裙很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外着一件水蓝色大袖衫,袖口和身后都绣着鸢尾花纹很是精细的针脚。以书情不自禁感叹:“姑娘可真好看。”桃灼无奈地笑了笑道:“好了,你可别夸我我怕自己会骄傲。”说着还调皮地眨了眨眼,以书心里很开心,觉得这位桃姑娘真的是一个长得好又性子温和地人,自己还真是幸运,一进将军府竟可以服侍这样的好人。
桃灼从屋内款款走出,顾怀看见她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眼中似有什么闪烁了一下很快又不见了,桃灼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顾怀思忖着,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自己对桃灼身份的背景更加肯定,她绝不会只是一个平民女子,这一年里她虽流落乡野之地,可每日的活计不过是种花摘花,烧火做饭这种她并不是很会,几乎都是柳如芸一手包干了,所以她的手依旧是皮肤细腻,说明此前应该是家中富足有专人做粗活。现在她虽身着锦衣广袖却仍旧神态步伐从容,丝毫没有第一次穿的那种不习惯和别扭,说明她从前也是经常过这样的生活的。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失去,但多年来所形成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顾怀收起了思绪,依旧是笑的朗月清风,走上前轻声道:“很漂亮,幸好合身,我还担心我会看错。”桃灼这才醒悟过来,这一路上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自己竟是这个原因,他这般细致自己还是很惊讶的。
“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到。”桃灼声音轻柔悦耳,总是让人心里像有什么动摇了一般摇摇欲坠着。她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怀,这样近距离一看他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顾怀眼中含笑看着分明是一个很温和亲近的人才是,可沈佑钦总是说他是个冷木头,自己倒是很不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桃灼犹豫了一番终于把自己的顾虑说出了口:“那个......我听说这以槐苑对你来说是个意义非比寻常的地方,我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见顾怀居然还是那副表情,自己也将眼睛瞥向别处,继续道:“将军照顾我帮我我已经很是感激了,我随便住在哪里都可以......”
“你叫我什么?”顾怀笑得让桃灼有些发毛。
“啊?”桃灼被这答非所问弄得摸不着头脑,这问题的跳跃度也太大了吧!
“将......将军啊......他们不都是这样叫你的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莫名有些心虚,真是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啊?!想到这里又扬起了脑袋,振振有辞地说:“二嬷养育你长大所以叫你公子,我总不能也叫你公子吧?”
“你说得有道理,让我想想——”顾怀佯装思考着,做大悟状:“你就叫我的名字不就好了?”说着一脸好整以暇地等着桃灼开口。
“你......”桃灼嗫嚅着,觉得又是别扭又是为难。
“怎么了?就两个字而已,这么让你为难?”顾怀似笑非笑着,桃灼有点想打人了。
“长......”两个字都到嘴边了,桃灼觉得自己的嘴像不受控制了一样,开口竟也觉得如此艰难。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顾怀将耳朵往桃灼身边凑了凑。
以书在一边默默看着自家将军这副模样,像极了街边调戏姑娘的痞子流氓......
“长淮!”桃灼见他这副捉弄自己的样子,气得直接用喊的了。
顾怀神情微怔,呃......“长淮”也是两个字......顾怀扶额,好吧......
“也行吧。”本来想让她叫“顾怀”来听听看的,不过看她叫“长淮”二字都这般艰难,“顾怀”怕是更为难她了,也罢,来日方长。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也甚是有少女的活泼跳脱,挺可爱的。
桃灼的脸有些发烫,什么叫“也行吧”?不然还想要怎样?
顾怀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上,轻笑道:“至于你住的问题,既然你说随便住哪里都好,那你就随便一点住在以槐苑吧?”说完便一手拉住连面部表情都来不及转换的桃灼往外走。这个人真的是......
祈昼身为天玥都城也绝不是那样的乡野小镇所能比拟的。此时快到寅时街上还是热闹着的,以前在镇子上这个时间各个商贩都已经准备收拾摊子回家了,若不是节日庆典时期,晚上街市上是没有什么人的。
顾怀看她好奇地四处张望却又没有随意走动,只是时不时被一些小商小贩所吸引,目光中都带着好奇和渴望,眸子异常地发亮。“想看什么便去吧,我会跟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会迷路。”顾怀的话打消了桃灼的顾虑,她抬眸感激地看了看顾怀便小跑着东看看细看看,人群虽然有些拥挤,但顾怀依旧寸步不离紧紧跟着她。蓝色的轻纱裙摆随风摇曳,如夏日枝头轻绽的花,随风旋即开放,空气中似留下若有若无的清香。此刻,她的眼眸中只有纯粹的欣喜明朗,如水般的眼眸没有了昨日那般的迷茫无奈。
途径一家绸缎庄子,桃灼逐渐停下了脚步在门外张望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进去了,顾怀随后也进了铺子。
老板忙迎了上来,殷勤道:“姑娘随便看看,这些都是我们今日新到的布料,花样都是如今祈昼最时新的。”
桃灼仔细挑选着,模样很是认真,顾怀心里却想着是该帮她多做几身衣裳了。桃灼看来看去最后挑中了一块青色有云纹的锦缎,便让老板帮忙包起来,顾怀习惯性地掏出钱袋,桃灼忙制止了,顾怀心下疑惑,她摇了摇自己的钱袋,笑道:“这个我自己付钱,这一年我帮着芸姐姐卖花攒了不少银子呢。”说完便乐呵呵去结账了。
顾怀看她要的布料也不多,看着不是要做衣裳的样子。不一会儿,老板笑盈盈地带着一脸颓丧的桃灼出来了,她手里抱着刚买的布料,愤愤道:“祈昼的物价真是丧心病狂!”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摸了摸瘪瘪的钱袋,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顾怀忍住想笑的冲动,挑眉道:“我帮你付不就好了,方才还一副自己腰缠万贯的模样。”
“这个我得自己付才行!”桃灼很是坚持,顾怀问:“为什么?”“这个......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哪有还让你帮我破费的道理......”桃灼抱紧了布料,你都供我吃供我住了,再让你为我买这些琐碎的东西,别人要是知晓了定会说我不过是因着救了你一次就贴着你不放吧......
顾怀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桃灼时不时偷看他几眼,终是败下阵来,扯出一丝笑道:“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说着有些僵硬地转过身,顾怀的目光再次落到她的发髻上,思忖片刻后快走几步抓住她的手臂,桃灼茫然地转身看着他,顾怀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只丢下一句:“跟我来。”便直接拉了桃灼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人群街巷,顾怀终于停下了脚步,桃灼一时没刹住步子撞到了顾怀背上,揉了揉鼻子抬头看见了一家装修很是讲究的楼阁,牌匾上写着“华珍轩”三个大字,这是什么地方简直不要太明显好吗.....
桃灼顿觉眼睛酸痛,迈出步子便想离开,顾怀眼疾手快立马逮住了她,桃灼笑嘻嘻立刻装傻充愣起来:“你是要选礼物送人吧?要我帮你挑?”顾怀弯了弯唇道:“没错,是送人。”
话音刚落,老板娘便小跑出来行了礼:“民妇见过顾将军,将军有好久没来了。”说着眼睛瞟了瞟身边的桃灼,心下明了,笑道:“今日是来为这位姑娘挑首饰的?”
桃灼忙摆手,话刚到嘴边便被顾怀一个眼神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老板娘看向桃灼的眼神里满是暧昧和“我懂的”,桃灼心里焦急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只能气鼓鼓地又抱紧了身上的布料,紧紧勒住,就当他是顾怀好了,狠狠地勒!都说了不要他这样,可他却还是按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张夫人,先失陪一下,我先和她说会儿话。”顾怀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觉得好笑。老板娘张氏也很有眼色地离开了,留下二人单独说话。
“阿灼,你听我说。”顾怀转过身看着面前埋着头的桃灼,耐心地说:“阿灼,看着我。”
桃灼只好抬起头与他对视着,他此时的表情很是认真却不严肃,只听见他说:“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你怕别人会说三道四,说你是仗着对我有救命之恩就贴着我不放,对吗?”原来,他都知道,这个人仿佛轻而易举就可以洞悉别人的内心,自己在他面前好像从来都没有秘密......
“我想对你好,好好照顾你,不是只因着你对我有过救命之恩。”顾怀眼神突然变得柔和,桃灼看着脑子竟有些晕晕乎乎的,就好像七夕的时候自己和柳如芸一起喝酒,那是自己记忆里第一次喝酒,自己有点微醺,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自己好像是存在的又好像是不存在的,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这感觉就像那日一样。
不是因为救命之恩,那又是为什么他百般照顾自己......不会是......一个念头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桃灼立马摇了摇头,天呐!自己竟已经自恋到这个地步了吗?!这个人可是镇北大将军,怎么会对自己有特殊的感情......而且......他们才认识多久啊......再说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顾怀心里有点懊恼,差点把这话说出口了,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整理了一下心绪,说道:“我要让别人知道我是看重你的,这样日后你在祈昼行走便不会有人敢看轻了你,至于那些说闲话的人,我会让他们闭嘴。这些事情你都不必担心,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顾怀目色沉静坚定,似是在对桃灼许下什么誓言一般,一字一句都有力道地敲击在她心上。桃灼敛眸不语,顾怀也不催促她什么,终于桃灼点了点头,顾怀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轻声道:“走吧,进去看看。”
顾怀示意了张夫人一个眼神,张夫人就领着桃灼直接去了内阁,顾怀却没有跟上来,只是在大堂等候着。张夫人邀她坐下后接连着有丫鬟上了茶水和茶点,桃灼一边喝着茶一边疑惑明明是选首饰竟还有这么多前奏?
不一会儿张夫人便又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手上捧着漆盘的丫鬟,里面都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珍宝。桃灼差点一口茶水呛住,忙深吸口气缓了缓,这阵仗......
“姑娘,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珍藏品,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珍藏品......一定很贵吧......
这时一丫鬟走了进来凑在张夫人耳边说了什么,张夫人一脸笑意道:“姑娘,方才顾将军说了,你只管看着挑就好,不用想别的。”
......他顾怀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