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军的火药桶对于镇州城头的杀伤力固然不小,城头上的守军蒙受了惨重的伤亡。可是,辽军竟然前仆后继,拼死力战,他们有足够的箭矢和滚木礌石。
箭如雨下,城下的后汉军士兵们伤亡惨重,试图接近城墙的士兵们一片片地死在箭下,也有许多士兵活活地被辽军扔下来的石块砸死。一些好不容易搭起来的云梯也被辽军士兵们一一推倒,那些未能爬上城墙的士兵们纷纷坠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惨叫声此起彼伏。
“弟兄们!给我冲啊……第一个登上镇州城头的重重有赏啊!”李洪威大声激励着,现在,他也红了眼,只要能够攻下这座城,他并不在乎汉军的伤亡数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给我冲”和“跟我冲”这两个词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说“给我冲”的人并不自己冲锋陷阵,然而,“跟我冲”则是意味着武将自己本人往往要身先士卒!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汉军士兵们听到了李洪威充满诱惑的话语,硬着头皮往前冲,可是,城头上矢石如雨,转眼间又有许多汉军士兵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郭威禁不住黯然神伤地摇了摇头,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无论如何,这些都是有血有肉的汉军士兵,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在了这里,他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
柴荣紧咬牙关,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可是,他的心里却很难受。杜飞扬则是眉头微皱,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这一刻,他忽然想,许多将士们的家人还在盼着他们回家,可是,那些阵亡的将士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到了黄昏时分,这场攻城战依然是一筹莫展,城下留下了几千名汉军的尸体。汉军将士们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李洪威也不得不鸣金收兵。
天色刚刚黑下来,镇州城中的契丹人却派来了一个使者,声称契丹人愿意投降,请后汉大军在晚间入城。
郭威下令将那契丹使者暂时看管起来,旋即召集众将商议此事,对于那个契丹使者的话,在场的众将们自然并不全信。
郭威尚未表态,李洪威却率先开口了:“安抚使,下官以为契丹使者所言非虚,经过我军一天的攻城,契丹人想必是损失惨重,斗志全无,所以,他们深知再战下去毫无益处,这才不得不选择了投降,这是天助我大汉呀!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地得到镇州城,那将会是天大的功劳,也能证明我军的神威已经令契丹人胆寒……下官建议,我军应该立刻入城,一举拿下镇州城,免得夜长梦多,敌人改变主意。”
郭威皱了皱眉,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愠色,显然是对于李洪威的话并不赞同,但他却不置可否,只是用目光扫视了一番在场的诸将,想知道别人有什么想法。
杜飞扬拱了拱手,提议道:“对于契丹使者的话,末将并不认同,此中或许有诈!白天,敌军一个个悍不畏死,我军死伤惨重但却未能有所进展,辽军怎么可能会突然愿意投降?镇州城的主将乃是契丹猛将耶律嘉里,据说此人忠心耿耿,勇猛善战,他怎么会在并未处于穷途末路的情况下主动投降?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为好。”
“末将也赞同杜将军的话,耶律嘉里阴险狡诈,不可不防。”柴荣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
在场的众将们大多表态支持杜飞扬的意见,支持李洪威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与李洪威私交甚密的一些将校也并不是都支持他,这让李洪威一时间尴尬至极。
郭威心中计议已定,当即一锤定音:“来人啊,将那契丹使者立刻推出去斩首,明日一早,再将他的首级挑在长矛之上,让那些契丹野蛮人看看,我大汉岂能容得他们欺诈?天兵一到,早晚会让他们城破人亡,有本事,那就出城一战!”
“万万不可啊!安抚使……”李洪威急了,心中虽然恼羞成怒,但却故意装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常言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不接受敌军的投降也就罢了,如果不由分说就斩了契丹使者,敌军必定会从此众志成城,与我军死战到底,我军岂不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如果攻不下镇州城,如何向陛下交代?”
郭威捋着胡须默然不语,他懒得理会李洪威,军中无戏言,自己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军主将,没必要跟李洪威解释那么多。
杜飞扬瞥了一眼郭威,他很明白郭威的心思,他倒是对于李洪威更加反感,此人当真是没大没小,根本就不把郭威放在眼里,难道李洪威真的以为镇州城无法被攻下来?
“李将军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以为,攻克镇州城指日可待,末将对此信心十足!至于那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契丹人,杀多少也不为过!耶律德光都被我们弄死了,怕什么?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杜飞扬站出来慷慨陈词。
杜飞扬的语调铿锵有力,很有鼓动性,他的话音刚落,顿时就引起了在场众将们的一片掌声,众将们纷纷情不自禁地响应起来,一个个都是心中热血沸腾。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契丹人,滚回去!”
“杀!杀!杀……杀光那些契丹野蛮人!”
李洪威见状顿时老脸一红,哑口无言,但在心中却开始对杜飞扬暗自忌恨。
面对刚愎自用的李洪威,杜飞扬越来越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惹不起这位当朝国舅爷,只能在心里暗自问候李洪威的家人,但是更让杜飞扬失望的事情,则是刚刚从澶州回来的一个传令兵带来的消息。
“启禀节帅,澶州军火库制造出来的新式火药弹,运到这里至少还需要大约六天的时间。”这个消息让杜飞扬近乎于绝望,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