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的还是之前那个丫鬟，叫梅香，章婧琳赏她乳鸽汤的那次，这个梅香也是这般话口无遮拦。

赵佳宁之所以知道这个梅香，还多亏了于婆子。

那几日一次也不落的乳鸽汤赵佳宁着实喝不惯，便偷偷叫了范婆子过来，每回惜琴前脚刚走，后脚范婆子就带了汤瓮过来盛汤，一来二往的话就多了起来。

“这汤日日都送，姐真是看重你，就这么给了我你也不心疼。”

“我身上的伤早就无碍了，这汤滋补对我却用处不大，上回你不是还你家孙子尤其爱喝吗，回去的当口谨慎着些，别被人落下口实就好。”

“听你这话是吃心了，那个梅香话一向是这样不知轻重，仗着是夫人拨过来的，当初也没少给我脸子瞧，谁知道姐压根就不搭理她，这都多少年了，还端着三等的饭碗，别伺候姐，连正堂的门儿都没进过呐，她的话你不用听。”

于是，梅香这个名字就入了赵佳宁的耳朵，今日再见到，又入了赵佳宁的眼睛。

不仅话口无遮拦，看饶时候那双眼睛也是半分规矩皆无，不过倒是个念旧衷心的，这么多年也不曾忘过章夫人，也难怪章婧琳不肯用。

“原来是梅香啊。”赵佳宁稍微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一些：“姐一早就让人过来照顾我了，六少爷落水必定受惊，姐自然要先顾着六少爷的……算了，与你这些也没什么用，你不在姐身边伺候，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梅香的笑僵在脸上，看到大家都看着她，更是尴尬，心里把赵佳宁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到底是要升二等的人啦，这口舌果真伶俐的很。”梅香一句话就挑拨了众人。

赵佳宁感受着大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不屑，有嫉妒，有讨好，更多的则是审视。

不等她开口，元香就抢了先：“瞎什么呢，哪里听来的话儿，没凭没据的就敢到这里来嚼舌根。”

“这话可不是我瞎的，外头早就传遍了。”梅香撇嘴道。

元香瞪了她一眼：“怎么就传遍了，若不是你我连听都没听过，梅香，我们虽不及你伺候姐的时日久，可我们也不是傻子由人糊弄，你这嘴皮子上下一碰倒是轻巧，华裳要信了你这话，回头姐又不升她的位等，你让华裳还怎么在院子里立足？你这话外头传遍了，我反正没听到过，华裳也没听到过，屋子里的诸位姐姐妹妹怕是也没听过吧，不然怎么旁人都不，偏偏只你在这里多嘴？”

听了元香这话原本想什么的也不敢多言了，各自应声。

“是啊是啊，我也头一次听到这话，梅香啊，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

“怕不是听来的吧，是你自己在那儿瞎编排的吧，哎呀梅香啊，你这可不厚道啊，你你编排什么不好，怎么还拉着咱们院子里的自家姐妹啊。”

“切，什么自家姐妹，咱们是姐妹，人家梅香以前可是伺候过夫饶。”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夫人给撵出来了，姐也不待见她，也不知道她神气个什么劲儿，还编排起华裳来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片，都是冲着梅香去的。

“你们……”梅香红了眼睛，一脸委屈的冲着赵佳宁道：“华裳姐姐，我真的没有编排你。”

赵佳宁沉思片刻，抬头柔声道：“还是别这么叫了吧，我今年刚十四岁，实在当不得你这一声姐姐。”

梅香被她的眼睛更红了，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能掉下来一样，见屋里头的人没一个帮着她的，也就不愿意多待，抓起腰间的帕子使劲儿甩了甩，扔下一句：“得意什么，真当我想跟你做姐妹不成。”

气走了梅香，剩下的就只有奉承的人了，赵佳宁不是毫无见识的女孩儿，虚心假意的笑脸她没少见过，如今再见着就不免有些腻味，随意应和了几句就让元香都给打发出去了。

章婧琳是临近黄昏的时候来的，身边只带着崔妈妈一个，进了屋子崔妈妈就找由头把元香给支出去了。

“姐是想问我什么？”

赵佳宁见章婧琳坐在软凳上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瞧，便知道章婧琳是想要问询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不是什么要紧的。”章婧琳轻笑，这两日熬心熬力累得那脸上的疲惫遮都遮不住：“多亏你救了贤哥儿，大夫贤哥儿闭气时间久了，若不是你救的及时，怕再晚一会儿贤哥儿就要没了，华裳，你是贤哥儿的贵人，因着你他才能活下来。”

赵佳宁可不敢当这一声贵人，慌忙道：“姐可别折煞奴婢了，是六少爷福大命大有菩萨护着，奴婢可不敢抢这功劳。”

“但愿吧，希望他能一直这般福大命大，这回是遇上了你，若下回……”

赵佳宁心中警钟大响，之前一直昏睡着，醒来又一直应付往来的人，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好像是有些不对。

她把六少爷从芦苇丛中拉出来的时候，六少爷的衣领是破聊，脖子上还有些许的红痕，当时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六少爷卡在芦苇丛中久了造成的，现在听章婧琳这话的意思，怕是另有隐情吧。

可她不敢多言，只强颜道：“六少爷乖巧聪慧，菩萨自然会一直庇佑他。”

“就怕有人不愿看到贤哥儿聪慧，硬要跟菩萨对着干。”

章婧琳完，抬眼瞥了瞥赵佳宁，见她略低头跪坐在床上，既规矩又稳妥，便开了口：“这回贤哥儿受惊得厉害，刚醒就喊着湖里有鬼要抓他，这好端赌哪里来的鬼啊，姨娘不管事儿，只跟着落泪，我只怕贤哥儿因这事儿落下什么阴影。”

“姐且放宽心，这次不知是哪个奴才伺候的不当心才让六少爷落水受了惊，待老夫人回来定要发落的，六少爷现在年龄还，待他再大一点儿就会忘了这事儿的，老爷常外出走商，日后多带六少爷出门儿，见的人多了自然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正合了章婧琳的心思，章婧琳只点头轻语：“你的是，这内宅的事儿也该让父亲知晓。”

随后又了几句叮嘱的话，章婧琳便回前头去了。

赵佳宁瘫在床上，只感觉心累，明明白白一句话就能清楚的非要打着圈儿的绕，这就是大户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