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疗烛，惜琴关上章婧琳的房门，又检查了一圈看有无遗漏的明火之类，确认没什么问题便回了侧厢房歇息。

芸莲已经收拾好了铺盖，见她进来便问：“姐睡下了？”

“睡了，许是今日疲累，睡下的早。”

扯开了被子，惜琴和衣躺下憩，方才见姐眉间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在老夫人那里都遇上了什么事儿，崔妈妈也不曾多言，还是警醒着些吧，估摸着下夜里还得过去伺候。

她不言语，芸莲便也不出声，只睁眼盯着房梁，想着今日晚间的席面。

华裳当真是风光啊。

这样热闹的宴请，便是她当初升一等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瞧瞧那些人，平日里见了都恨不得下巴抬到头顶上去，如今对着华裳还不是照样讨好嬉笑？

芸莲手指抓着薄被，忍不住心里泛酸：姐对华裳是不是有些宠的太过了，这哪里像个丫鬟啊，分明就是个主子……

心底猛的一跳！

“惜琴。”芸莲幽幽开口。

惜琴没睁眼，却也轻轻的应了一声。

“你，姐会选谁当陪嫁？”芸莲道：“姐如今也要十五岁了，老夫人早前儿就打量着给姐选姑爷，这陪嫁也是该定了，姐对咱们都一样的好，以前我还拿不太准，想着咱们两个是大丫鬟，左右不是你便是我……可如今我瞧着姐待华裳很是不同，惜琴，你，姐会不会是想让华裳来做陪嫁？”

惜琴嘴唇轻抿成一条线，：“如今姑爷是哪家还不知道，你想这些做什么，选谁都是姐的意思，我们做丫鬟的只要伺候姐妥当，听从姐安排便是了。”

“你这话的轻巧，我就不信若真定下华裳，你心里能舒坦？”

“有什么不舒坦的，按着规矩，姐如今记在夫人名下，那便是章家的嫡女，嫡女出嫁陪同的贴身丫鬟有四人，便是华裳占了一个也还有三个名额，你我跟在姐身边多年，自然是不会落下。”

闻言，芸莲腾的一下坐了起来，黑暗中看向身旁的惜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

她冷笑一声，：“你知道我的陪嫁是什么意思，惜琴，往日里你在姐面前惯会装腔作势，如今这房中只咱们两个，即便了什么也不会有旁人知晓，你还怕什么？”

“你道我怕什么？我只是无话与你罢了。”惜琴再次闭上双眼，心里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你伺候姐时日比我久，姐信你，比不过我认了，可华裳算什么，她来了才多久，前后出了那么多乱子，还不如那个元香伺候的日子多，姐怎就这么看重她？若是这陪嫁选中了你，我再是不甘也信服，可是华裳……我不服！”

惜琴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当你自己什么身份，便是不服又能如何，选你我也好，选华裳元香也罢，即便是随意从庄子上叫来一个，那也是姐自己的意思，芸莲，莫不是你觉得自己相貌出色些，平日里丫鬟婆子又多奉承，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们在府上有大的脸面，那也是姐给的，若没了姐，你觉得你能得意什么？”

“我就不信，你不愿做这陪嫁！”

“我自是不愿。”惜琴声音中带着讥讽：“你以为那陪嫁是好当的？你是家生子，爹娘也得老夫人重用，虽然不在府上却替着老夫人打点庄子上的一应事务，便是没了五姐也还有旁的主子可以傍身，我与你不同，自打我到了姐身边那一日起，姐便是我的，这一生我的主子就只有姐这一人。”

芸莲被她这番话的面红耳赤，也亏是在夜里，房中灭了烛火看不清，但芸莲还是气恼。

好你个惜琴，了这么多不过就是在嘲讽她衷心不够而已，也不想想她若真的对姐不够衷心，又怎会做到一等分位，姐如今在自家怎么都好，可一旦到了夫家，那便是两眼全黑，能用的也就只有身边的陪嫁丫鬟了，她想要那个位置，不过是想要帮姐更好的在夫家站稳脚跟而已。

芸莲暗自盘算着，知道惜琴这边不通也就不再提。

如今看着形式还是华裳最有可能，好在华裳在府上没什么根基，这方面到底是比不得她，待老夫人敲定了姑爷，她再去同姐好生，姐聪慧，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到时候华裳不足为惧。

这么想着，芸莲心中逐渐安定下来，躺下后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下夜的月亮好似又圆了些，赵佳宁呆坐在床上，桌子上放置的两杯清茶已经冷了，可她却丝毫不觉，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琢磨着静月的话。

“大姐去岁就定了亲事，陪嫁是一早就选好聊，夫人一向偏疼大姐，这陪嫁之数便依照原先的规矩多了两个，我跟彩霞定是要跟去大姑爷家里，其余四个还在选，最近听老夫人那边要为五姐定亲了，不知五姐这陪嫁是否定下了人数。”

“这陪嫁与陪嫁还不一样，华裳啊，我瞧着五姐待你很是不同，五姐可是想让你做那个陪嫁？”

“原也用不着这般的，这规矩历来都是官家和皇家用的，也是老夫人太过在意五姐，所以才想着婚前选个陪嫁过去。”

“来也是大好事儿，待五姐过府了，你直接便是主子，五姐自然是不会亏待你，你相貌好，又有些才情，行动举止透着大气，想来日后五姑爷定会偏疼你几分，若是你肚子争气，再生下个一儿半女，那这下辈子便能傍身依靠了。”

“虽开始只是个通房，可你是五姐这边的，又是婚前陪嫁，便是比个姨娘也不差……”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静月的声音，赵佳宁只觉得冷意从头通到脚，那些想不通看不懂的如今都清明了。

章家之大，何须要在外头再选丫鬟，从入府之日起章婧琳对她与元香的试探打量，以及近些日子章婧琳对她的格外关照，现在全都清楚了。

章家要给章婧琳选的根本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丫鬟，而是婚前的陪嫁。

她的作用从一开始就是用来做试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