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氏比不得正室嫡妻，通房又抵不过妾氏的位分，算起来也只比丫鬟高半级而已，身价性命一样不在自己手里。

丫鬟还有个盼头，不准以后被主子指了夫家，虽依然逃不过奴籍，可关起门来的一亩三分地里，到底是自己了算，通房妾氏又算什么？

赵佳宁心里清楚的很，章婧琳身边的丫鬟又不止她一个，论情分，她比不得惜琴，论资历她比不上芸莲，除却这俩，章府上的一等二等丫鬟数十人，家生子就占了过半，不过是个试婚陪嫁丫鬟，怎么就需要从外头买了。

怕是章家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这陪嫁是活不久的。

她自卖自身到了徐婆子手里，是想要让自己安全无虞的活下去，可不是为了攀什么所谓的前程，若要前程，当年父亲想送她去知州府上做的时候，她又何必离家。

“我知道了。”章婧琳声音恢复如初，依然是那样柔声细语：“你起来吧，如今渐凉了，在地上跪久了总会伤身，日后我身边还要多靠你打点，可要仔细着身子。”

这话……算是应下了吧。

赵佳宁又磕头：“是，奴婢叩谢姐大恩。”

“这算什么恩，若你有造化做到了一等，再来谢我也不迟。”章婧琳轻笑，眼神微闪，又：“或者，等你嫁人生子后顶了崔妈妈的差……”

“姐。”赵佳宁娇嗔一声，脸色渐红，心中的忐忑逐渐归于平静：“什么嫁人生子，这话姐出来也不羞。”

“有什么好羞的，你年岁与我相差无多，嫁人生子本就是人之常情。”

赵佳宁犹豫，还是开口问：“奴婢听老夫人在为姐选亲，可是要定了？”

这话原不该她一个做丫鬟的来过问，但之前她刚在章婧琳面前表过忠心，现在问出来时机恰好。

章婧琳也没瞒着，便点了头。

“是祖父在世的时候定下的亲事，以往因着种种失了联系，如今寻来……祖母见过了，许是就要定了，华裳，若我定亲，这试婚丫鬟你觉得选谁好？”

没想到章婧琳会问她这个，赵佳宁一时有些发愣，待细想之后，又觉得这问题着实刁钻，可又不能不答。

她脑海中略过几张脸庞，分析道：“元香是跟奴婢一同进府的，姐厚待奴婢，随了奴婢的愿，按便该是元香，可奴婢跟元香相处的时间不短，元香这个人看似温和实则聪明的很，奴婢记得刚入府的时候，元香还与奴婢暗中较量，想要在姐面前争个高下，可近些日子以来，元香却都是稳稳的在外间儿伺候，所以她不合适。”

章婧琳听了这话不由点头，就想到起初元香刚当值那，她才刚醒就得了惜琴来报，是元香在外头跪着请安，而华裳还没到，当时她便觉得元香这丫鬟是个心思多会钻营的，的确不合适。

“元香还是先做三等吧，你接着。”

“是。其实这试婚的人选端看姐想要找个什么样的人，若姑爷那边房中还没有伺候的，这试婚的丫鬟需得谨慎微且对姐忠心，样貌不能出众又不能太过平平无奇，年岁最好不要太大，且要容易生养的身段儿，姐与姑爷一旦成婚，这丫鬟就算是开了脸提通房了，待姐有孕之后，姑爷身边有她伺候着旁人也不出闲话来，若姐一时半会儿怀不上身子，这丫鬟也好替姐分担一些。”

“那边……倒是没听有妾氏，不过这通房丫鬟怕是少不聊。”章婧琳眼底逐渐暗沉下来，冯家这么着急要定亲，她就怕是冯公子身边有了什么不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子嗣一事了，没有娶妻便先有了庶长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便是传扬出去也会冯公子德行有亏。

冯公子可是要入科考的，德行有亏这话断然不能沾边儿，章婧琳原是觉得若真是这样便不是良人，没成想祖母去了一趟禅光寺竟然就松口了，也不知道冯家那边到底是如何的。

“若是这样也不怕。”赵佳宁：“便是姑爷身边已经有了伺候的，咱们就选个相貌出众的丫鬟来，不过这出身最好是家生子，这样一来便是她日后得宠，姐也无需过多担心，奴婢不怎么出门，昨个儿因着宴请一事才算把府上的人认全，平时接触多的也就咱们院子里的这几个，依着姐方才的，奴婢觉得芸莲倒是合适。”

看到章婧琳皱眉，赵佳宁便解释：“一来芸莲在姐身边伺候的时日久，姐对她的恩惠自然是奴婢比不上的，这忠心不用，二来芸莲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便是姐给了她前程也没什么，只要芸莲的爹娘还在府里伺候，芸莲就翻不出水花来。”

“若按你的，惜琴岂不是更合适，论伺候的时日，她与芸莲不相上下，要恩惠，我自认待从未苛待过身边的人，惜琴虽不是家生子，可她入府的时候签的是死契，家里人又遭遇灾年失了音信，是不是还活着都不清楚，如今只有一个舅母也在府上做事儿，怎么看，她都比芸莲要合适，为何你不提她？”

赵佳宁浅笑，道：“姐是目明心清，惜琴姐姐的忠心自然是一等一的，旁的奴婢不敢夸口，可对姐的心思奴婢跟惜琴姐姐是一般无二，奴婢既不愿做这试婚丫鬟，想来惜琴姐姐要比奴婢看的更加深远，自然也是不愿的。”

章婧琳为自己续上茶水：“听你的意思，惜琴不愿，芸莲就愿意了？”

“芸莲愿不愿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虽日久见人心，可若没有利益可争，这人心却不管多久都显露不出来，一旦有利可图，便是分秒之差，人心也立时可见。”

章婧琳挑眉，这个华裳不简单，年岁不大看的却透彻，可见她原本的家世背景定也不会差。

这些年祖母和崔妈妈逐一教导劝诫，她才在这人事上显露风华来，若是日后到了冯家有惜琴的忠心和华裳的警醒……对了，还有元香，这个曾经的官婢也是个有本事的。

按下心中思绪，章婧琳：“看来用不了多久你便能荣升一等了。”

“奴婢先叩谢姐提拔。”赵佳宁再次磕头之后便退了出来。

此刻她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既然章婧琳要升她做一等，想来这试婚的人选是定下了，就是不知道会是谁……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