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宁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放到柜台上,笑着道:“哥见谅,夜里凉,我们姐想再要些银碳,不知哥方不方便?”
银碳比一般用的炭火要贵一些,可要买一夜用的量也用不着五两银子,可见剩下的就是给的打赏了。
店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抓了银子放到嘴里咬了一下,见那银子一角赫然落下了两枚牙印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银碳有,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给姑娘取来。”
“有劳。”
不多时,店二端着一个盆儿走了过来,里头放着四五个银碳块儿:“姑娘可要我给送上去?”
赵佳宁将盆儿接了过来,笑道:“就不劳烦哥跑这一趟了,我自己带着上去就校”
…………
芸莲病歪歪地躺在木床上,身上盖了两层大被,屋里的炭盆儿也放在了床边儿上,被窝里还放着个汤婆子,可就算是这样,她依然觉得后背有凉气不断的吹进来。
“咳咳……咳……”
她这身子是落了病根儿了。
芸莲悲从心来,自那日在冰水桶里泡过之后,她这身子就入了寒气,每回日子来时就疼痛难忍,本以为自己年轻,好好养上几年就能好的,没想到……
这次的风寒症来势汹汹,她已经吃了快一个月的汤药了,仍旧不见好,若非接连换了几个大夫给开的药方都一样,其中两个还是她让梨儿亲自找来的,她都要怀疑这些大夫是不是章婧琳派来要弄死她的了。
“咳咳……”又咳嗽了两声,梨儿推门而入,怀里还抱着一包东西。
“姑娘,奴婢寻了些糕点来,姑娘先吃些垫垫肚子。”梨儿将手帕展开,露出里头包着的几块儿白糕。
芸莲见了又一次自怜起来,难道现在连她想吃口热汤都不成了吗?
“还没到汴京我就被如此打压,待进了那内宅,还不知道会如何呢,我只盼着日后二爷能多怜惜我一些,好歹也能给我留条活路。”
“姑娘别这么,姑娘是有造化的人,现在不过是暂时生了病而已,这沧州本就比泉州要寒冷一些,就连五姐跟崔妈妈都受不住,更别姑娘如今还生着病。”
“也就你还记着我生着病,旁人哪还记得这些,什么造化,我不过是想吃些热乎的都不成……”
梨儿为难道:“都是奴婢无能,奴婢过去时已经过了饭儿了,就只寻了这些糕点,还是……”
她没敢是华裳给的,生怕姑娘再闹气不吃了。
芸莲见她这样,就抓起她的手轻拍安抚,眼光温柔,似乎是在看着自家姐妹一样:“可别这样的话,你对我忠心耿耿,哪里无能了,要无能也该是魏紫,五姐让她来伺候我,她倒好,拿着架子在我面前晃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呢,咳咳……现在更过分,一进了客栈就躲到房间里去了,你出去这半功夫,她也不来照顾……咳咳……”
见她咳嗽的上不来气,梨儿忙倒了杯温水来给她润嗓子,手在她后背拍着顺心,心里反而高兴魏紫的不上道。
五姐差了她跟魏紫来伺候芸莲姑娘,一开始她也没太当回事儿,再加上这姑娘实在太能闹腾了,有好几回惹了五姐不快,可没想到芸莲姑娘竟然稳当地走到了这一步,眼见着再有半月的时间就要到汴京了,到时候入了苏府,那才是一步登呢。
而她作为姑娘身边唯一被信任的丫鬟,身份自然是不同的。
想想在章家的时候,惜琴和华裳她们走在院子里,遇见了姑娘都会被尊称一声姐姐,二等三等见了还要向她们福礼,就连别的院子的大丫鬟们见了她们也都要半屈膝,可真是威风啊。
很快她也能跟她们一样了,别人见了她也要屈膝福礼,也要尊称一声梨儿姐姐。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发笑。
至于魏紫嘛……且让她得意着吧,整日里眼睛放到头顶上,还瞧不上姑娘?哼,等姑娘进了苏家,就该她瞧不上魏紫了。
梨儿早就想好了,等她正式成为一等丫鬟之后,她就将魏紫打发的远远的,只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工作,到了晚间儿就伺候她,端端洗脚水啊,洗洗衣服什么的,让她也享受一把被人伺候的感觉。
“你笑什么?”芸莲突然朝她发难,表情阴郁的盯着她脸上的笑容,只觉得那笑刺眼的很:“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如今是个废惹不上台面?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以后得不到二爷的宠爱?!贱婢!你竟然敢笑话我!”
一个巴掌打得梨儿慌了心神儿,她笑了吗?
她没笑啊!
难道是她想的太入神,竟然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姑娘误会奴婢了,奴婢没有笑话姑娘,奴婢没有!”梨儿捂着脸委屈道。
芸莲此时的心境却更难疏通,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见她半捂着脸,眼中带着泪光,一副可怜委屈的弱模样,不知怎么的,更让她觉得愤恨,尤其是那张白皙透红的脸怎么看怎么健康,哪像她现在,苍白,干瘦,手背上的青筋都那么明显。
“呵,贱人,别以为我当初过会给你机会认识二爷,你就一定等得了二爷的青睐,告诉你,就算二爷当真收了你,你这一辈子也都是我的丫鬟!”
梨儿慌乱的摇头,她真的是冤枉啊,她可从没想过要攀附上苏二爷,哪,芸莲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呀,苏二爷可是五姑爷啊,就算姑娘进了苏家最好也不过就是个妾,她再如何也就是个妾的丫鬟而已,怎么去攀附啊。
是,之前芸莲姑娘的确是许过她,当时她也的确是很心动,可这些日子过了她也早就想明白了,她梨儿虽然没什么大才,可自知之明也还是有的,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清楚,她这种姿色以后再好也就是许个管事儿罢了,可攀扯不上主子们。
“奴婢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梨儿见芸莲面上带了些疯狂的神色,就胡乱扯了些由头出来辩解:“自打奴婢到姑娘身边伺候,奴婢就再没有二心了,只想好好伺候着姑娘,二爷心中定然也只有姑娘,哪还能装的下奴婢啊,姑娘这等容貌就是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现在不过是生了病才显得憔悴了些,二爷见了也一定会心疼姑娘的,肯定会再寻更好的大夫给姑娘看病……”
芸莲听着这话顺耳的很,心里的气也逐渐散了,只觉得梨儿的话的很贴心,二爷对她可不就是温柔似水吗,哪像对着章婧琳的时候,处处都显得疏离。
“我乏了。”
“奴婢伺候姑娘歇息。”
熄疗烛,屋里漆黑一片,梨儿隐在黑暗中抚摸着被打的脸颊,眼睛盯着躺下的芸莲,心中不知骂了她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