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用茶。”元香转身又给林姨娘倒了杯热茶，才立到一边儿伺候。

林姨娘眼珠子在她身上转悠了两圈，突然笑着：“元香身上这衣裳样式真是好看，瞧着好像不是汴京这边的款式吧，好似……也不是府上的规格。”

苏家再有脸面的下人，也只能用稠面儿的衣裳，而元香身上这一套裙裳却是缎面儿的。

章婧琳也顺势看向元香，林姨娘若不，她还真没太注意丫鬟们的穿着。

以前在泉州时，章家是大商户，别看在汴京城里不被人看得上，可若真论起家底儿来，章家可不必汴京的商户差。

章家的下人们在穿衣上倒是没多少讲究，只要不越过主子去就成，她记得元香这缎面儿的料子还是临出门前她统一赏下的花色，不仅元香，其他的丫鬟们也都人手一套。

被两人盯着的元香低头打量自己身上，也恍然过来，忙道：“这衣裳是在泉州时做的，夫人可还记得，奴婢和惜琴，华裳各做了两身春装，用的就是这料子。”

“唔……是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儿。”

林姨娘听后便笑了，道：“原来是这样，我怎么瞧着府上的人都还穿着去岁的春装，想来是夫人近些日子太忙了，所以才忽略了给下人们裁制春衫的事情，也是我娘家不会办事儿，也不知道主动问两句……”

元香又站回原处，不再话，只是心里忍不住鄙夷，林姨娘可真会做戏，明明就是特意来这事儿的，如今听着好像多为夫人考虑一样。

这林家的吃相也是难看，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儿，竟也用得着这样的手段。

“婢妾知道夫人忙，这事儿以往又都是交给我娘家做的，若是夫人信得过婢妾，便交给我吧。”

章婧琳摇头，直接驳回：“不可。”

见着林姨娘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章婧琳又解释了一句：“可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今年得春装已经再裁制中了，怕是过不了几日便要送来府上了。”

什么？！

已经在裁制了？！

林姨娘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儿，既然都已经在裁制过程中了，怎么家里还让人过来传那样的消息？

难道是家里已经不再满足于只做衣衫的活儿了吗，还是……

想到某种可能，林姨娘的脸色更显的难看了几分。

“不知道夫人找的是哪家……”

章婧琳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原是先不让的，不过你也不是外人，既然问了，那我便告诉你，是一家新开的铺子，里头的布匹料子我也都看过，质量不错，花色也多些，不止今年的，以后府上一年四季的衣衫裁制，我也都交给那边了。”

“什么？！”林姨娘惊呼出声，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难怪家中来找她，到现在也没接到苏家的订单，她还以为是章婧琳给忘了，谁知人家竟然不声不响的找了别家。

心里着急，林姨娘的表情管理就差了，声音也尖锐起来：“夫人怎么能去找别家！以往苏家的衣裳裁制都是交由林家来做的，这是当初我大姐姐嫁过来之后与二爷商定好的事情，二爷姑娘亲戚情分，便是大姐姐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也没变过，怎么夫人你竟然……夫人这般妄为，二爷可知晓吗？”

她想的是，章婧琳是因为看不惯她，更看不惯二爷如此照看林家，所以才自己下了决定改了铺子，二爷定是不知情的。

可章婧琳的回答却让她如雷轰顶一般的感觉。

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与二爷夫妻一体，我做的事情二爷自是知晓的。”

二爷知晓！

“怎么可能？二爷怎么会这么对林家？那是他的岳家呀。”

“呵。”章婧琳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林姨娘怕是忘了一句话，一朝子一朝臣，皇家里头尚且如此，更遑论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之家，如今府上的当家主母是我章婧琳，二爷的岳家，自然该是泉州城章家，林家？算哪门子岳家。”

“可我姐姐……”

“你姐姐已经死了，如今牌位都还在祠堂里供奉着，总拿一个死人来嘴，林姨娘也不怕扰了你姐姐的清净。”章婧琳讥讽：“二爷顾念着旧情，这么多年不管林家做何过分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林家呢？白眼狼还不至于，可也算不上是那懂得知恩图报的，便是我不，想必林姨娘心中也该清楚。”

这番话的林姨娘脸色忽青忽白的，十分难看。

“夫人这话什么意思？婢妾不懂。”

“既然不懂那就算了，林家既然能与你通了这换铺子的消息，你自然也能去打探他们之前做过什么，有些话，我这外人出来赡可不仅仅是你的脸面，你心中既然看重你已故的姐姐，那就为你姐姐留些颜面吧。”

“好，婢妾这就去问，若真是林家做的不对，今日就只当我没有来过，可若……到时候，还望夫人能给婢妾一个法。”

新姨娘随意福礼后转身就走。

“等等。”章婧琳叫住她。

林姨娘面上一缓，还以为是她怕了，半转身却只听她了一句：“林姨娘以后还是话谨慎些比较好，不然外人听了怕只会咱们府上没有规矩，一个妾，哪里来的娘家之。”

林姨娘气得脸皮儿都在发抖，却又无话反驳，因为她的确是个妾，甚至连贵妾都算不上，若是她犯了错，章婧琳一句话就能把她发卖了，她是苏常渊的女人没错，可也只比奴才们好一点儿，实际上她也是半个奴才。

生平头一回，她对娘家产生了深深的怨恨。

若不是当初他们要为嫡姐和林家铺路，她又怎么会委屈到作为滕妾嫁过来，她虽然是庶女，可也是正经的姐，便是寻个家世更弱的，也是个正头娘子，何必在这里受这样的窝囊气。

林家不争气，嫡姐也是个没福气的，都没留下个一男半女就死了，余她一个如今这般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