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过后，接下来当然还需要招待特使。

那些前来祝贺的文武官员，你总要请人家搓一顿再走吧！

关于这件事，杨华还专门从飘香院，以及南市楼各请了一批大厨过来。

飘香院是属于自己的产业，厨子倒不用花钱。

可南市楼那边该付多少，杨华一分钱都不会少！

亲兄弟，明算账。

接下来的一上午，杨华基本上就是站在大院门口。

嘴角四十五度翘起，露出颗牙齿。

标准的礼仪微笑。

和每个前来道贺的官员寒暄两句，混个脸熟，然后再收下礼物。

至于黄德有徐弘基坐陪，也不用他担心。

倒是曹如自从接过圣旨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躲回杨家庄的一栋小楼。

杨华只好由得这老小子闭门不出，压根没想过是不是要去给些安慰，或者开导开导什么的。

一来抽不开身，二来这个时候去开导，只会火上浇油。

倒不如什么时候有空，送上一壶酒。

更能给人安慰。

真正让杨华在意的是，今天来祝贺他的除了南京城内的大小官员，还有即将和他一起“重建”振武营的几位同僚。

说准确点是部下。

等送走道贺的宾客已经到了深夜，杨华又在曹如所在的客厅内重新摆了一桌酒席，准备三兄弟一起喝个痛快。

此时酒桌上曹如正闷头喝酒，这没什么好奇怪，可就连徐灵壁也眉头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就让杨华很纳闷了。

他开口道：“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

“这杯酒，庆贺大哥当了将军，祝大哥前程似锦，将来建功立业，必定能成为一个流芳千古的名将！”徐灵壁端起一杯酒，不过笑得有些勉强。

杨华和他碰了一杯，继续说道：“今晚只有咱三兄弟在这里，要是心里有什么，不妨都说出来？”

徐灵壁踌躇片刻，开口道：”关于振武营一些事，小弟觉得还是早点告诉大哥为妙！”

看徐灵壁一脸郑重，又事关振武营，杨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大哥升任振武营营帅，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是捏了一个烫手山芋在手里！”

杨华愣了一下：“此话怎讲？”

见杨华一脸迷惑，徐灵壁苦笑着继续说道：“大哥可能还不知道这振武营的“光辉”历史吧！”

他继续开口道：“这振武营是嘉靖三十四年，由南京兵部尚书张鏊建立的御倭军。建制三千多人。开始也打了不少胜仗，后来倭事渐息，时日一长兵骄将怠。这其实都很正常！可这振武营刚建立不过五年就干了一件大事。”

说到这里，徐灵两道眉毛冷竖起来，从嘴里狠狠挤出两个字：“兵变！”

杨华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兵变可不是小事！

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共举皇图的霸业已经败露了？

不对啊！

咱也只是在心里，偶尔闪过那么一两个不安份的念头。

连萌芽都算不上。

况且谁也没告诉过啊！

九公子继续开口道：“南京军士有妻室者月给粮饷一石，无妻室者六斗。仲春、仲秋二月，每石米折银5钱。南京户部尚书马坤奏减每石折银，督储侍郎黄懋官又奏革募补军士妻室之月粮，引起军士怨愤。继而发饷拖期，振武营士卒遂鼓噪哗变，杀侍郎黄懋官……！”

注：以上内容出自《晚明南京兵变二题具体经过，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一查。

听完徐灵壁的叙述，杨华再用自己的话概括一下结果。

就是这么一群骄兵悍将。

兵变事件过后，带头的二十多个骨干一个没跑掉。

估计排以上的指挥官被一锅端。

从此一蹶不振。

渐渐成了富家公子，地痞无赖耀武扬威，吃喝玩乐的地方。

到了隆庆元年，建立不过十二年，就连番号都被撸掉了。

可见烂到什么程度。

不过番号虽然被革除，留下来得那些蛀虫们还在。

千余兵卒仍隶二场及神机营。

这句话很好理解。

好一点，还能抢救一下的都去了神机营。而无药可救的老兵油子就把他们留在训教基地。

自生自灭！

有人受不了逃了，有人是被迫离开，就算留下来的也成了之前那些功勋子弟的私人“财产”，反正饷银全进了他们的口袋。

也就因为徐灵壁身份不一般，杨华才能了解到这么多内幕。

难怪之前来道贺的那几个部下，杨华觉得他们眼神不对劲。

虽然表面上都很热情。

原来是在幸灾乐祸啊！

说白了，他现在面对的其实就是一个烂摊子。

要人没人，要饷没饷！

黄德那句“国库空虚”其实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没有多余的饷银。

要么他自己出钱招人，要么他让那些富家子弟把饷银都从嘴里吐出来。

可这么做杨华基本上就把南京城大大小小的勋贵全得罪死了！

而那些最重要的官职，什么千总把总，又全在这些功勋后代身上。

就算他愿意自己出钱招人，你总得给人家一个名份吧！

杨华唯一拥有，天启实际赏赐给他的。

也就是他这个正五品武德将军，以及振武营光杆司令的名头。

唔……也就是说从一个荣誉头衔，增加到了两个荣誉头衔！

剩下的全靠他自己打拼，和白手起家没有区别。

再说，在士兵待遇普遍低下，将官又克扣军饷，吃空额成为一种上下军官心照不宣的常例，不吃空额反而会被当作异类的明末。

就算有饷，有番号，有建制。

可拼死累活，能招到几百人参军入伍，就得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所以王朝的灭亡，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估计也正是这个原因，咱们的天启大帝才会又送丝锦，又送宝刀。

说不定朱由校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便你怎么折腾，能搞出点成绩来最好，搞不出也无所谓！

反正很快天下百姓就会得知，皇恩浩荡。

那个在石臼湖上剿灭水贼为咱们百姓出了恶气的公子，被皇上封了大将军，手下管着几千号人呐！

而实际情况只有你知，我知，天知道。

当然，从另一点来讲，要是杨华连这几个官二代都搞不定，那朱由校也没指望他真能剿灭石臼湖上的数千水贼。

不然真以为这么好的事？

走马上任当大将军？

不过天启虽然不厚道，但朝廷还是很“厚道”的。

十分贴心为杨华安排了一个副手。

原池河营千总，徐平芝，如今是他的副将。

光看这个姓就知道，宗室子弟。

还是出自南京第一世家，徐家！

只不过和九公子一样同属旁支出身，唯一不同的是他所在的旁支，和徐弘基掌舵的宗家不合。

至于为什么不合，事关大族隐秘，徐灵壁不愿意多说。

不过从今天杨华受封，全南京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上都来了，可唯独这徐平芝一直没有露面，就可窥一斑。

好吧……杨华承认，其实根本原因是人家没把他这个营帅放在眼里。

虽为副将，单那个世家身份。

就注定不是他能指挥的，也别指望人家帮上什么忙。

杨华很清楚，之所以要派这么一个宗室子弟来，说到底还是朝廷对他不放心。

明为辅佐，实为监督。

难怪徐灵壁说这振武营是个烫手山芋。

杨华虽然不知道自己今天能得到这个封赏，和那个三品大员的幕后老爹有没有关系。

但他觉得，反正如今机会已经摆自己眼前。就算困难重重，也要迎难而上！

即是磨炼，也是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