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闪即逝的电光,照亮了昏暗灯光下的身影。
楚清和僵硬地挺着背,后知后觉地弯下身。打包盒却被另一只苍白纤细的手递给了他。
在灯光下,墨棠的手像瓷器一样,精致又光滑,一如当年床上无力耷拉着的女人的手。
“她死了。”
“是你——”
不,不,他什么也没做。
“哈哈哈哈哈——”
鲜血刹那间布满他的视线,声音戛然而止。
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是他的错……
仿佛有某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在喉咙口蓦的一撞,那句“我没错”几乎要脱口而出。
“清和?你怎么了?”墨棠疑惑地看着他。
他身体往前一倾,接过墨棠手里的打包盒,准备开门。
“我没事,只是突然——”
轰隆——
第二道闷雷轰然而下,由远而近,似要劈开天地一般。
他推开门的手一顿,身体却倾着,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
等他回过神来,墨棠正担忧地望着他。
“要不我扶你进去吧。”墨棠不明白为什么清和会如此反常,但上次雷雨天见面好像也是这样,脸色难看。
难道说清和怕打雷?
“不用了,谢谢。”楚清和的声音带着微颤,像是余惊未散。
真的不用吗?墨棠怀疑地看了楚清和一眼。
楚清和心里苦笑一声,看来没个解释自己是进不了家门了
“说来好笑,我怕下雨。”他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出来似的,带着血腥味的自嘲。
说罢,他有些自暴自弃地看向墨棠,果然,墨棠愣在那里。
外面的雨滴噼里啪啦倾盆而下,千万道水箭贯穿世界,将天地变为白茫茫的一片。
愈加急促的雨滴像是打在他心底,闷闷的,生疼。
“怕雨有什么好笑的,大千世界,人怕的东西多了去了。”
墨棠清脆的声音穿破周围黯淡无光的楼道,直达他的心底。
阿棠没有嫌弃他。
这是他第一个想到的。自己这毛病连父亲都觉得矫情,没想到阿棠竟然安慰他。
霎时间,楚清和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只余他和阿棠的声音。
“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坐坐吧。”
“好。”
……
墨棠现在都有些奇怪她为何会出口安慰楚清和,平时她从来不知道如何安慰人。
还有,自己怎么就答应清和进来了?
她坐在沙发上,有些懊恼。
楚清和的家格局与她家类似,都是一室一厅的。
进门左手边客厅阳台,右手边厨房餐厅,直走卫生间,旁边就是卧室。
家里只有一个灰色布艺沙发,一张餐桌,几把椅子,都是灰白黑的色调,很是冷清。
一旁楚清和摆好打包的饭菜,对她招了招手。
“阿棠,来吃吧。”
她挪过去,沉默地吃饭。
“抱歉刚才吓到你了。”楚清和充满歉意的笑了笑。
“没关系,清和不必客气。”
说罢,又是一阵沉默。
很快,晚餐在凝固的气氛中被解决。两人相互道别,很有默契地忘掉刚才的尴尬。
……
第二天一早,墨棠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差点一头栽下床。
啧,发烧了。
她摸了摸脑门,想起昨天哼哧哼哧挪步子出了一身汗,从清和家回来后又懒得擦身子,草草洗漱完,倒头就睡。
该不是伤口裂开发炎了吧?
不过,这么多天以来倒是第一次如此快的入眠。
看来面对清和的时候是真费力气。
她认命地穿好衣服,去往医院。
……
医院,普外科二诊室。
“腿上伤口裂开了,你就应该住院,让人接也好,非要走着回家。”一位老医生严厉地说着墨棠,又重新上药包扎。
“尽量别走动,伤口老裂会留疤。”
……
听完老医生的唠叨,墨棠觉得脑门更烧的慌了。
迷迷糊糊间,竟然晃到了五楼脑科诊区。
她不禁暗叹一声糊涂,却又对正在上班的楚清和感兴趣。
自己可是看到清和今天是要坐诊的,虽然只是一个上午。
反正学校已经请假了,蛮无聊的,不如去看看。
清和工作说会是什么样子?
她悄咪咪地走着,拖着伤腿,动作却挺快,不一会就找到楚清和的诊室。
“您的这个药……”
楚清和温润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墨棠的心忽地穿过一种陌生的感觉,似满足又似不悦。
满足是她听到了清和声音的窃喜;不悦是她感觉清和对所有人好像都是温柔的。
好奇怪的想法,她甩了甩脑袋,却撞上了出来的病人。
“嘶……抱歉抱歉。”
她眼角沁出滴生理盐水,捂着肩上的伤口,半眯着眼,连声道歉。
“没长眼吗!”病人鼻间重重一哼,瞧也不瞧地走了。
“阿棠?”
楚清和讶然,看着门口娇小的身影,喜悦疯狂充满心里。
还以为昨晚是不欢而散,没想到有了如此进展。
“我十一点半下班,你先去外面等一下可以吗?”楚清和听到外面分诊台报号的声音,温声说道。
“好。”
墨棠仓促掩饰住尴尬,在外面候诊室坐好待着。
……
十一点四十,楚清和才送走最后一位病人。
他快速收拾好东西,走到外面。
“久等了。”
他看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墨棠,有些奇怪。
只见墨棠脸颊酡红,呼吸急促,明显发烧的样子。
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他立刻伸手摸了摸墨棠的脑门。
“嗯?”
“你发烧了。”他看着犯迷糊的墨棠,清楚地告诉墨棠现在的情况。
“哦,没关系……伤口发炎而已。”墨棠晃悠悠站起身,无所谓地说道。
伤口发炎?
楚清和这才注意到墨棠掩在毛衣下微微耸起的左肩,还有宽松的运动裤下腿根若隐若现的绷带印。
他红了下脸,撇过眼,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先等一下,我去帮你借个轮椅。”
趁墨棠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烧着脸快步走了去。
……
回职工楼的路上,楚清和随口一问:“你怎么伤的?”
“唔,秘密。”墨棠仰头看向推着轮椅的楚清和。
两人一坐一走的奇怪组合,搭配不凡的颜值,引得路人纷纷转头。
“一个秘密交换一个,”楚清和揉了揉墨棠的小脑袋,“你知道我的了,所以我也要知道你的。”
墨棠发着烧,迷迷糊糊的,没有听出楚清和话中的笑意,实话实说道:“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不小心弄的伤口会影响走路吗?
叮铃铃——
墨棠手机上闪出“母亲”二字。
“抱歉,我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