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和七百三十一年,魔君展鸿薨逝。
展鸿去世的前一月,展邪随着展风回了魔域。
回来的路上,展风对展邪声称父君病重。
而事实上,展鸿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由于体内魔能稀缺,再加上曾经被关去急涟山遭受过山蛭的折磨,展鸿已然是命不久矣。
可展鸿并不打算让展邪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故而命令了手下人封锁消息,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二殿下展邪回来。
是展风自作主张的将展邪唤了回去,因为他总觉得,若是不叫展邪回来,他会后悔,展邪、父君他们也会后悔。
所以,展邪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床榻上瘦成皮包骨头的父君,父君仍旧昏迷不醒,身上的墨色翎羽呈保护状地包裹着身躯,他的面部和额头上都生出了些许羽毛。
羽化,焚,乌雀族临死前的征兆。
这样的场景,展邪儿时便见过,因为当年母妃也是变成这副模样,最后化成了片片黑羽,燃烧得一点气息也不剩。
展邪看着奄奄一息的父君,像头凶兽一般冲到了展风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道,“这便是你的病重?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父君不想你看到他这般模样,让族人们都不要告诉你。抱歉,没能照顾好父君。”
展风心中同样很是愧疚,他知道展邪记恨自己夺走了父君的爱,此刻他看着父君的模样,比之展邪的愤怒与指责,他也是一样的煎熬痛苦,而更多的,还有不解。
他对自己的身世不解,体内存在着的展鸿的魔能也令他很是不解。他只知道,展鸿对他极好,就像父君一样,他也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父君。
“呵呵呵,十年了,你夺走父君的爱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我的母妃死了,父君眼里也只有你,你如今轻轻松松一句道歉就够了吗?你倒是将母妃和父君都还给我啊!”
着着,展邪便挥起拳头朝着展风打了过去。
几个侍从正要去拦,却被展风的眼神制止,徒令外。
见此,展邪顿了顿,心中愈发愤怒,再度挥拳而至。
展风本就是一番好心,想着有必要将展邪带来见父君最后一面,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非要得理不饶人,本就迷茫的他心里顿时也生了火气。
两兄弟赤手空拳,也不施用魔能,在昏睡的展鸿面前打了个热火朝。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脸上都变得青一块紫一块,闷哼声不断,却没有一个人打算停手。
“咳咳…咳,住手!”
直到床榻上传来展鸿干涩苍老的声音。
“父君!”
“哼!”
两兄弟异口同声的开口,随后又齐齐冷哼一声。
展风自觉地没有上前,任由着展邪坐到了父君面前。
“死老头,你眼里是真没有我这个亲生儿子了,病成这样也不让我知晓,是想偷偷传位给他这个私生子是不是?”
分明展风就站在一旁,展邪仍然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展风握了握拳,抿住唇没有言语。
“放肆!他是你哥哥,咳咳…”
听着私生子一词,展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自己救命恩饶高大模样,心中怒不可遏,抬手就甩给了展邪一个巴掌,他虽是病重,却也用了几分蛮力。
展邪脸上很快就现出一个巴掌印,他淡紫的双眸猛地就红了,咬着牙冷哼道,“我没有他这个哥哥,也没你这个爹!看着一副快死的模样,打我的力气倒是不嘛,呵,也好,看样子也是死不了,免得我瞎担心。”
完,展邪便消失不见。
徒留下展鸿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叹了一口浊气,他看向同样愣怔的展风,沉声道,“风儿,你过来。”
展风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半蹲下来。
“风儿,你可曾记起自己是谁?”
展鸿看着展风的一头银发,问道。
“不记得。风儿不是父君亲生,对吗?”
展风抿着唇,声音有些发颤。
“不错。既然你想不起,便一直做父君的孩子吧,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唯有这个身份能够庇护你。”
展鸿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慈爱的笑容,随即又道,“风儿,不论如何,待我死后,替我照顾好阿邪。他只是有些不懂事,你是哥哥,万万不要同他计较,可好?”
“是,父君。”
展风垂首点头,随后握了握展鸿苍老的手。
有一件事,展风从来都知道,那便是,在他和展邪之间,父君更爱的是展邪。
平日里父君虽对展邪严厉,没有笑脸,可到了夜里却会时常跑去展邪的屋子给他盖被子,这是展风在夜里起身出恭时无意间看到的。
展邪不高兴时,父君会暗地里派魔卫给他送一些稀奇古怪好玩的物什子,那些把戏有些还是展鸿亲手做的,展风也得到过,只是远远不如展邪拥有的多。
展风得到更多的,是父君的认可与夸奖,虽心里始终空落落的,他却也觉得知足了,因为他是哥哥,因为他并非展鸿亲生的孩子。
另一处,展邪再度离开了魔域,大地大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于是便四处走走停停,偶尔行侠仗义,积德行善,也算能打发了闲暇时光。
一个月后,他便收到了父君驾崩的消息。
是展风的贴身侍卫冷灼前来告知展邪的。
完魔君甍逝一事,冷灼便冷着脸向展邪表示,“殿下有令,从此以后属下就跟着二殿下了。”
再后来,展邪一连颓废了数月,醉酒后皆是冷灼将他抗回了客栈。
一次醉酒,展邪借着酒劲将冷灼了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骂着展风王鞍,醒来后这才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性子。
一向沉默的冷灼,在展邪身边变得越发寡言了。
只是,他偶尔会瞧见展邪在深夜里飞上屋顶,抱着酒壶偷偷的啜泣。
冷灼忽的有些理解殿下为何将他派来了,只是,素来少言的他好像并不适合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