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说咱们这么做温齐家的会如实交代么?”绾青伺候着乔卿莫净了手。
乔卿莫净过手之后,端了藕粉蜜果羹满足的食了一口后想了想道;“或许会,毕竟她视桥木比命还重要。这一次若不是桐林先得手,只怕咱们是套不住她的。”
“姑娘,那桥木拿了温妈妈养老的银钱胡乱挥霍,我都有些同情她。”绾青说着拿了小丫头将灌好的汤婆子放到乔卿莫腿上。
乔卿莫觉着今日的藕粉蜜果羹格外香甜,她晓得绾青为何会同情温齐家的。若是自己不晓得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亦会如绾青一样同情温齐家,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先前让桐林将桥木悄悄的绑上京后一直藏在母亲的宅子里,那桥木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桐林不过威胁他几句罢,桥木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原来那温齐家的已经去世的丈夫温老头是个醺酒肆赌之徒,一喝酒就爱打人,温齐家的为此常常不明不白就挨毒打,身上亦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个好地方。再后来温齐家的唯一的儿子跟人打架被打死了,从那之后温老头就越发爱醺酒,甚至不分场合就开动手,大多数时候都要闹到主子跟前了才肯罢休。
桥木本与温家是邻居,同住一条巷子又同在府里当差,桥木多次见温齐家的挨打,心有不忍便去拉架。温齐家的心存感激,便经常送些小零嘴或是亲手做的鞋袜给桥木。这一来二去的,温齐家的便觉着桥木能给她温暖,于是生了异心。而后竟为了与小自己二十岁的桥木在一起,偷偷给温老头喂慢性毒药。
温老头一死,温齐家的再无顾忌,明里暗里不知勾引桥木多少回。
因桥木为人懒惰,所以终究只是个月例只有几个铜板的最低等小厮。但见温齐家的出手阔绰,又稍有些旁的女人没有成熟风韵,之后便半推半就的同温齐家的有了见不得人的苟且。
再后来温齐家的为了掩人耳目,怕遭人非议便在外人面前称要收桥木做干儿子,甚至还找了那时还在病中的母亲做见证。母亲可怜她无依无靠,不但做了见证人还掏钱小摆了两桌庆祝。
这几年温齐家的得了月例赏钱统统攒起来都给了桥木,桥木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跟着福哥儿去了江南后更是因福哥儿年幼又一心扑在读书上,无人约束。桥木便越发不可收拾,常常偷奸耍滑,不务正业。见那江南水乡的姑娘温婉美丽,娇小迷人便忘记了远在京都的温齐家的。
尤其是见那楼子里的女子如那娇艳欲滴任人采摘的娇花,把持不住便日日拿着温齐家的给的银钱逛楼子,一旦手头没钱了便写信诳温齐家的,拿了她的钱去楼子里装大爷。
乔卿莫想着也许就是因为温齐家的手头银钱不够用,所以才会屡次背叛自己投靠新主罢。
后来桥木屡次称病不到福哥儿跟前当差,只一心花钱包了楼子里的叫翠茵的相好的在外面租了个一进的小宅院,待桐林派人去抓时桥木正在和那个叫翠茵的女子在一处你侬我侬。
桥木本以为只要一边同温齐家的通信骗银钱使,一边抱着美娇娘是人生一大美事。谁曾想被桐林抓到京都关起来,他甚至还厚颜无耻不断求饶让瞒着温齐家的。
而温齐家的一直被蒙在鼓里,因为温齐家的相信只要给更多的银钱供桥木使,桥木便会永远和她在一起,温齐家的为此甚至不惜做出叛主弃义之事。
她本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可以随意哄骗摆弄一个小丫头。却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的母亲一直在教她一些旁的别人不知道的道理和手段,温齐家的又如何能控制得了她。
思及此处,乔卿莫看了看绾青也只是轻飘飘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完又继续享受起眼前的美味来。
“那也是,她既背主也怪不得咱们不念旧情,确实不值得同情。”绾青自是晓不得来龙去脉的。
话毕,就见佩蓝匆匆忙忙进来,也来不及喘口气礼都忘了行直接道;“姑娘,不好了!了不得了!秦三太太同秦四太太闹起来!”话毕才想起来补礼
“啊?”乔卿莫吓得从凳子上弹起来手中的调羹落回碗里,刺耳的声音能让人瞬间恢复神智,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在侯府时还好好的,怎么会闹起来?”
“奴婢也晓不得,奴婢去给太夫人回完话后正要走,就见焦妈妈连滚带爬的跑到太夫人跟前就喊‘不好了,四太太和三太太闹起来了’奴婢留了个心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和钦表少爷有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卿莫话还没问完,就见魏紫又匆匆忙的领了玉扇来行礼道;“姑娘,玉扇姐姐来了。”
“表姑娘。”玉扇跨步上前行礼。
乔卿莫见其脸色不太好,心里头咯噔一下。‘能够让外祖母身边的一等大丫鬟都失色的事情,只怕不是小事。’乔卿莫思及此处也不客气直接试探性问道;“可是三舅母那里闹得狠了?”
玉扇一时没防备,条件反应的缓缓点了点头,心中不由暗叹表姑娘聪明。
随后又声音明朗,故意拔高音量道;“太夫人说三太太那得了几匹好的料子,让奴婢来请姑娘去鸿榕院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乔卿莫晓得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罢,遂连声应下,带了绾青和佩蓝便跟玉扇出门了。
路上乔卿莫终究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玉扇姐姐,三舅母和四舅母之间的事儿,外祖叫我做什么?你给我透露个一丝半点吧,不然我这心里发慌,想来近日我也没惹什么大祸才是呀。”
玉扇见其模样乖巧懂事心生喜爱,忙安慰道;“也无甚大事,就是想请姑娘您过去认个东西罢。”
“姐姐说谎,若只是认东西,那方才姐姐来请我时又为何会神态紧张呢?”乔卿莫并不好哄甚至故作激将法想套出些什么。
谁知玉扇四两拨千金,淡淡一笑道;“若有什么事,姑娘您到了便知。”说完便再不接乔卿莫的话。
乔卿莫不由暗叹‘果然外祖母身边的人儿都是精。’
待到了鸿榕院,乔卿莫主仆皆心照不宣的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玉扇走。谁知被玉扇领到偏房,却只让乔卿莫一人进去,旁的绾青佩蓝皆被挡在在门外候着。
乔卿莫进了偏房,见里唯有阮妈妈一人在,只见她素日里常穿的交领小袄有些微皱。显然,这是没来得及换衣裳便跟着外祖母过来了。
阮妈妈果然年长稳得住,任由乔卿莫打量,不紧不慢的同乔卿莫见过礼后方开门见山道;“表姑娘,老奴今日捡了双鞋,您瞧瞧这双鞋您可曾见过?”说着从身后的墩凳上拿出一个蓝布包袱有条不紊的解开,再看里面躺着一双墨色绣有小朵睡莲花纹的男式靴子。
那样小的睡莲虽然精致但乔卿莫看得不真,只能从针法上猜个一二。约摸片刻心里便有了较量,故意试探道;“阮妈妈,这靴子我从未见过。”话毕乔卿莫便偷偷观察阮妈妈的神色,只见她气定神闲仿若没听见一般,但鼻翼微有扩张。
这下便证实了乔卿莫心中的猜想,遂双手捧过包袱装模作样的细细看过后方道;“不过,我倒是有一双与此靴做法,针脚,封边差不多的绣鞋。”
“哦?”阮妈妈神色一亮正中乔卿莫下怀。
只听得乔卿莫如清泉如林般好听的声音接着道;“前两日四房的吴姑娘念着我生病了,亲自做给了一双绣睡莲的单鞋,我觉着礼物太过贵重,所以一直收在箱笼里不曾穿。”
阮妈妈一听这话暗自松了口气道;“既如此,老奴便多谢表姑娘走这一趟了。”说着便行礼要送客。
“所以,阮妈妈这靴子怎么了?”乔卿莫故意不接她的话。
“表姑娘,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倒不必挂心。”阮妈妈说着唤了玉扇进来让她送乔卿莫出去,而后又小心翼翼的收好那装鞋的包袱,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往正房去。
乔卿莫心里好奇极了,究竟有什么事与自己有关却又不可以知道的了?遂乔卿莫趁着玉扇不注意故意落后几步,对绾青附耳吩咐着什么,然后便见绾青三步两点瞬间消失了影踪。
待回到萝梦阁,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绾青便回来了,乔卿莫迎上去忙问道;“探到了么?”
“嗯。”绾青边点头边关上房门,随后仔仔细细的同乔卿莫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姑娘,是这样的。不知道平昌候府发生了什么事,庄夫人席未完便突然紧着送客,庄二姑娘也在帮忙送客,送某家女眷时在二门恰巧遇见咱们钦表少爷。不过各自瞄了两眼罢,庄二姑娘便瞧见钦表少爷脚上穿着吴姑娘做的靴子,因为庄二姑娘曽在咱们府上见过吴姑娘,所以一眼便认出那靴子上的睡莲出自吴姑娘之手。
庄二姑娘心里吃味可也不是个任人揉搓的软糯性子,遂以要为钦表少爷做鞋为由,将此事提到三太太面前。三太太得了信便问钦表少爷怎么一回事。
钦表少爷说因逛园子时不小心弄脏了原本的鞋子,是常伺候在身边的小厮果子给拿来换上的。随后三太太便找了果子问话,果子说这靴是吴姑娘身边的丫鬟小戈送来交给他的,说是吴姑娘给府里的姑娘哥儿们都做的有。只是旁人都不喜她家吴姑娘,并未收下。果子见她可怜便自作主张的收下了,后来又随意放在马车里了,今日正巧钦表少爷弄脏了鞋便拿来换上。
但三太太那样精明的人哪里肯听,叫人绑了果子便回府。然后又让婆子将吴姑娘押到鸿榕院问话,这边四太太觉着三太太未经她同意就私自拿了她的表侄女问话,这是在打她的脸是在挑衅四房,心里本就不悦。
谁知三太太当着四太太的面指桑骂槐的责怪四太太管教不严,纵容吴姑娘勾引钦表少爷。随后两人又翻了不少陈年旧事的账,双方的仆妇丫鬟眼见劝拉不住便去请秦夫人出面劝解,可墨竹院的人却称秦夫人吃了酒头晕不方便。
焦妈妈无法,只好去找芙德堂。
太夫人雷厉风行,一到鸿榕院三太太和四太太就消停了。随后太夫人吩咐各自的仆妇带太太们下去梳洗,派了玉丛亲自去问吴姑娘话,吴姑娘这才说明本是给府里所有兄弟姊妹都做了鞋或帕子的,但除了四房的二姑娘和五姑娘收了帕子外,就只有姑娘您收了鞋子。
所以太夫人才会让玉扇姐姐来请姑娘过去认靴子,以免被吴姑娘的一面之词给混了过去。”
“那现下如何了?”乔卿莫心中明白此事虽与自己关系不大,但也庆幸当时自己收鞋时看过两眼,否则今日做不了证,怕是会得罪三舅母。哪怕现在对三舅母还持有怀疑,可她毕竟为了父亲提醒过自己,就为此事也不可擅自枉论。
绾青说得口渴,喝了一大盏温茶后方才道;“即已知是个误会,三太太便不再闹了,但是也有警告吴姑娘以后莫要再送三房哥儿们东西了,否则会让吴姑娘吃不了兜着走。然四太太觉得委屈了,想继续撒泼捞好反被太夫人勒令闭门思过,甚至不再准许吴姑娘到跟前伺候了。”
“外祖母只怕是做了心慈的农夫,旁的反成了蛇。”乔卿莫说着便忽的想起那日吴娇莲第一次跟自己去芙德堂请安时看秦钦时的眼神,若有所思的推敲一番后方自言自语道;“吴姑娘可真是个玲珑心肝,将旁人都算进去了,自己还能摘个干净。”
“姑娘这是什么话?”绾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却见乔卿莫不接她话只是板了脸道;“吩咐下去,往后吴姑娘若是再来找我,或是送东西,都打发出去罢。”心里却暗道‘往后三舅母都不再待见吴娇莲了,她如此善于心机自己远着她既是自保,也是为了三舅母。’
“是。”绾青应下。
乔卿莫这才稍稍安心,遂又细密的筹划起晚上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