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周翊果然将乔卿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了永诚伯府的萝梦阁内。
倒也难得的是周翊在这之前,还让特意让姚并给乔卿莫带身女子穿的成衣过来。可姚并是个木头做的,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去成衣店买什么裙啊袄啊之类的。便去平日里相好的楼姐那里去讨了一套他觉着还不错的干净衣裳,结果乔卿莫穿在身上险些没将周翊的鼻血给馋出来,周翊觉得不妥又将那重新披风给乔卿莫严严实实的裹上才作罢。
且说乔卿莫无声息的回到了萝梦阁,第一件事就是悄悄的翻出自己的衣服换上,然后将这令人羞耻的衣服和见不得人的披风,左塞右藏的最终匿在了床板下。
然后,乔卿莫找出火折子故意点燃了一盏除夕那日新换上的油灯,然后就开始坐在床边漫长的等待着。
果不一会儿,外面有人经过时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在里面?”
乔卿莫一听是玉扇的声音,快速反应过来温声道“玉扇姐姐么?我口渴了,可否打些茶水与我?”
玉扇听出这是自家表姑娘的声音,欣喜若狂,嘴里应着“嗳,这就来!”实际上四处张望着确认没有旁人后才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进入内室一看,果真看见乔卿莫正坐在床沿儿边,神色虽有倦怠,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表姑娘?您这是?”玉扇不敢张扬,只得小声问切。
乔卿莫见玉扇披着素色镶边带帽披风,手里还提着个灯笼,显然一副夜巡的装扮,心下稍稍安了。又忙示意玉扇吹灭灯笼,自己又熄了灯盏后方才低语道“暂不方便细说,还请玉扇姐姐告知,我房中绾青佩蓝她们呢?外祖母和福哥儿可还好?”
“回表姑娘话,绾青和佩蓝她们都被关押进了芙德堂。太夫人从除夕开始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整日怏着,不是念佛,就是落泪。表少爷起先以为表姑娘在芙德堂倒也没闹,可一连好几日表少爷都没看见表姑娘,就同奴婢闹了脾气,奴婢不得已告知了实情,哪知表少爷听了后反倒不闹了,还装作没事儿人一样整日待在房间里温书。”
“福哥儿是想着我的。”乔卿莫鼻子一酸,不免又要落泪。
玉扇听得表姑娘的声音有异,忙接过话头道“是呀,表少爷是极聪明的。他知道若是他都稳不住了,只怕是全京都的流言蜚语早就漫天传了。索性现在外头还不晓得表姑娘您不在府中,就只是咱们府里各房之间有些揣测罢。”
“既如此,还请玉扇姐姐先领了我去看看外祖母罢。”乔卿莫边说边抹去眼角的泪痕。
“表姑娘且稍等。”玉扇说着放下手头的灯笼,解了自己的披风给乔卿莫系好,叮嘱道“表姑娘,奴婢虽不晓得您是怎么回来的,可奴婢知道这个时候万不可让旁人知晓姑娘突然出现在萝梦阁的事,毕竟现下的表姑娘应该在太夫人身边侍疾才是。这是奴婢的披风,一会儿表姑娘戴着披风帽子,再低着头跟在奴婢身后,旁人便不会发现您。”
乔卿莫瞬间懂得玉扇话是何意,不禁动容,温声应下“玉扇姐姐有心了。”
“表姑娘过奖,这都是奴婢应该的。”说着玉扇重新点上灯笼,领着乔卿莫往芙德堂去。
索性夜深寒重,各处又都落了钥,并无旁人发觉。玉扇凭着秦太夫人的亲信腰牌,这一路的门房婆子也并无过多的为难。
待到芙德堂,守门的婆子往里面递了亲信牌子后,才见阮妈妈亲自出来相迎。
开门时阮妈妈还连声责怪玉扇道“太夫人好不容易才歇下,都这个时候了,你不在萝梦阁巡夜,巴巴的跑回这里做什么?!”
“阮妈妈,您瞧瞧这是谁。”玉扇边轻声说,边让身。
阮妈妈这才瞧出玉扇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才将将抬头,阮妈妈不过只看清一张温柔似水的小嘴罢,吓得连忙上手将她的披风帽子扯下遮住她的容貌,牵起她的手腕就往里面带,嘴里还念着“我的老天,您可真是救命仙丹呐!”
乔卿莫不敢作声,只是埋头跟着阮妈妈往里走。
阮妈妈将乔卿莫先是带到暖房侯着,又让玉扇守着门。一进暖房阮妈妈便开始唤“老奴的小祖宗勒,您可回来了!这些天,院里头都快翻天了!”阮妈妈边唤边围着乔卿莫又看又摸的,关切道“表姑娘可有哪儿伤着磕着?”
“妈妈您瞧,我好着呐。”乔卿莫边泣声说着,边转了圈儿让阮妈妈探看,想起阮妈妈先前的话接着蹙眉问道“外祖母可是睡得不安稳?”
”自从表姑娘失踪后,太夫人就没睡好过,不是做噩梦就是盗汗失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阮妈妈觉着心酸难免要落泪,又怕惹了表姑娘伤心忙用手帕摁去眼角的湿润。
“究竟是我不肖,竟连累了外祖母。”乔卿莫心里又恨贼人凶狠狡诈,又自责自己害得外祖母担心受怕。
“表姑娘快莫要说这话,错的不是您。错的,是那联合外人谋害姑娘的白眼东西!待揪出那人,老奴定诅咒她烂眼睛断舌头。”
阮妈妈正说着,就见玉扇打了帘进来轻声唤“阮妈妈,太夫人醒了,正在屋里唤您呐。”
“那表姑娘且随老奴一同前去罢,也好叫太夫人她老人家高兴高兴。”阮妈妈说着便同玉扇一人一边搀扶着乔卿莫去太夫人睡觉的内室。
秦太夫人盯着床帐顶出神时,听见有人撩了珠帘进来,以为是阮妈妈回来了,所以看也不看只有气无力道“阮妈妈,我渴了。”
“嗳,老奴这就给您倒水。”阮妈妈说着正要倒水,乔卿莫示意阮妈妈和玉扇莫要做声,亲自倒好温热的水端过去,坐到床沿边儿扶起秦太夫人喂她饮水。
秦太夫人喝过水后稍缓过些精神来才发觉方才喂自己喝水的并非阮妈妈,于是侧头缓缓往上一看,恍然间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外孙女。
秦太夫人以为自己人老眼花了,用手背抹了抹眼再看一遍时,这才发现真真是自己的外孙女。于是瞬间红了浑浊的双眼,好久才唤道“乖囡囡?”
“外祖母。”乔卿莫同样红了眼眶,豆大的泪水瞬间倾下。
阮妈妈和玉扇见这血亲重聚的模样,十分默契的一齐轻手轻脚的退下。
约摸有一盏茶的功夫里,祖孙两几乎都泣不成声。
秦太夫人最先缓过来,渐渐收了眼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绣如意图样的荷包交给乔卿莫道“这是外祖母给乖囡囡准备的压岁,你瞧瞧可喜欢。”
外祖母这个时候了还能想着自己,乔卿莫将要停的,又被太夫人感动得要落金豆儿。
“快莫哭了,别把我乖囡囡的眼睛给哭坏了。”秦太夫人就着衣袖为乔卿莫揩眼泪“回来了便好,便是佛祖保佑。”秦太夫人并不急着问外孙女去了哪儿又遭遇了什么,此刻她只想将所有的爱都倾与失而复得的外孙女。
“嗯嗯。”乔卿莫乖巧的点头应下,随后打开那荷包一瞧,只见里面装着一只上好的白玉雕母亲小像的挂坠儿,乔卿莫拿出挂坠放与手心反复探看,稀罕极了,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道“这小像简直神似母亲,瑞儿好喜欢,多谢外祖母。”
“这挂坠儿就两块,你和福哥儿一人一块,他也和你一般。阮妈妈说他拿着了就不松手,还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说等你给他打了络子穿起来要日日携带着呐。”
乔卿莫娇嗔道“福哥儿是个淘的,就喜压榨我这个做姐姐的劳动力。”
秦太夫人闻言大笑,悲伤的心情当即烟消云散。
之后秦太夫人又才问乔卿莫是如何被人绑走,绑到了哪里,又是怎么回来的。
乔卿莫一五一十的将整个经过告知了自己的外祖母,只不过偷偷将救命之人换做了路过的好心人。
秦太夫人自是勃然大怒,当即骂了平昌候夫人好些,最后还是乔卿莫已先找证据在举发为由给安慰下。
这一日夜乔卿莫自是宿在了秦太夫人屋里,祖孙两都很有默契的,再不提失踪一事,因为秦太夫人信自己的外孙女,乔卿莫亦信自己的外祖母。
屋里人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后,再次做了屋顶君子的周翊这才放心的离开。
瑞表姑娘进京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