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把秦忆如带下去,等哪日风雨雷电齐聚,带她出来,让她体会一下,被天打雷劈的感觉。”叶翎冷笑。
秦忆如闻言,眼神惊惶,浑身颤抖:“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放了我,我就把那件事说出来!”
“可以啊!”叶翎点头,“你说,说完就可以走了,我绝对不拦着。”
“我不信……我说完你定会杀了我的!”秦忆如剧烈摇头。
“那废什么话?带走!”叶翎摆摆手。
天枢拖着秦忆如离开,秦忆如在叶翎说过那番话之后,压抑不住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嚎哭起来。
哭声渐渐远去,南宫珩笑容愉悦:“小叶子,你真的打算给师父征婚?”
“不可以吗?我觉得蛮好的。”叶翎轻笑,“就算秦忆如说出五年前如意所在的地方,她现在也未必还在那里。但她既然离开家乡,来了这边,有很大的可能会留下。只要她还在三国范围之内,会看到义父的呼唤的。义父,你觉得呢?”
秦徵皱眉:“这……会不会太高调了?”
“义父觉得不妥?那就算了。”叶翎点头。
秦徵神色一僵:“你这丫头,我没有觉得不妥,就是觉得……”
“秦老大,别装了!”南宫珩戳破秦徵。
秦徵脸色绷不住,嘿嘿笑了起来:“我觉得小叶你的想法真的太妙了!我赞成!”
“原来义父刚刚是想装个矜持。”叶翎打趣秦徵,“既然如此的话,那这件事我们就开始着手做了。义父就等着如意娘子来寻你吧!”
秦徵连连点头:“好好好!太好了!”
“秦老大,睡觉去吧,大师兄给你晒的被子,别留这儿打扰我们了。”南宫珩逐客。
秦徵瞪了他一眼:“这里是小叶的地方,你就是个上门女婿,轮得着你说话?一边儿去!”
话落秦徵和颜悦色地看着叶翎,笑得那叫一个慈祥温和:“小叶,好好歇着,义父的事不着急,明儿一早办就行。”
说着不着急,又说明儿一早。
叶翎就不戳穿秦徵这迫不及待的心情了,点头说:“好,义父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秦徵走时,脚步轻快,心中满满的都是期待。飞身越过湖面,进了竹楼,就见方元还在等他。
“爹,这间是你的屋子。”方元带着秦徵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面的装饰很符合秦徵的喜好,粗放大气。
“行了,你去睡吧。”秦徵把包袱放下,摆摆手,让方元出去。
方元走到门口又回头,欲言又止。
“别婆婆妈妈的,有话直说!”秦徵没好气地说。
“爹!”方元跑回来,在秦徵身旁坐下,看着他说,“小师妹的事,你可千万别再伤心了,不值当,她那是咎由自取。”
秦徵一拍桌子:“臭小子,你哪只眼睛见我伤心了?你跟阿珩两个臭小子还不够气我的?小叶那么乖那么可爱,我惦记那个狼心狗肺的小贱人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嘿嘿,爹说得对!小叶又乖又可爱,我也喜欢她!”方元笑容憨厚。
秦徵皱眉:“你不能喜欢她!她是你弟妹!”
方元无语:“爹你胡说什么呢?小叶是妹妹,妹妹!”
“知道知道!改明儿让她给你找个好媳妇儿!”秦徵笑声爽朗。
“好啊!”方元点头,笑起来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
“去吧!傻小子!”秦徵笑骂。
方元开心地走了,秦徵又看了一下房间,摇头失笑,打开他从逍遥谷带过来的大包袱,从里面拿了一个卷轴出来。
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像在桌上铺展,一个温柔沉静的年轻女子,浅笑吟吟。
“如意……”秦徵喃喃地唤着这个名字,一瞬间,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
翌日一早,南宫珩和叶翎接到禀报,秦忆如死了。
意料之中。
昨夜叶翎说那样的话,就是放弃了跟秦忆如谈任何条件。
秦忆如很清楚,以她如今的状况,说了会死。不说,早晚也会死。
在叶翎寻找到别的办法之后,秦忆如的保命符,已经破了,支撑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
昨夜没有严刑拷打,她四肢扭曲,眼眸凸出,叶翎倾向于认为,她是被吓死的。
天枢把秦忆如的尸体放下来,旁边绑在柱子上的虞澍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虞澍并不知道如意的事,秦徵这么狠,连女儿都杀,让他一瞬间觉得寒毛直竖。而后又告诉自己,不行,他不能死,一定要坚持住!他跟秦忆如的情况不一样!
秦徵在跟方元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得知秦忆如的死讯。他的反应比方元更加冷静,也没管过南宫珩和叶翎会如何处置秦忆如的尸体。
叶翎让天枢把尸体用草席卷了,扔到乱葬岗上去。这样的祸害,不必入土为安。
叶翎进宫,跟百里夙说起秦徵的事。
百里夙立刻应下,当日就颁下圣旨,给秦徵征婚,让下面的官员,一级一级传达旨意,用最快的时间,西凉城每个城池,每条街巷,都要贴上征婚启事。其中秦徵的名字,和如意二字,在启事上面,十分显眼。
没什么人认识秦徵是谁,以前也从未出现过这种东西,必然会被全国百姓津津乐道。
虽然如意可能在某处隐居,但她只要不是一个人与世隔绝的状态,这种强度和密度的找人方式,她定会看见的。
而后是南宋和东晋。
南宋如今的皇帝是八卦假扮的宋清羽。南宫珩派人传信过去,八卦也下了旨,言明是受百里夙所托。作为友好邻邦,很正常。
东晋那边,南宫御是认识秦徵的,对于南宫珩写信回来要求的奇葩之事,南宫御觉得很无语,但还是照做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一时间,三国境内,每个人都在讨论秦徵征婚的事。
可启事上面只写了“欲寻如意娘子”,也没说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而且是天下范围之内征婚,总让人觉得,这启事似乎别有深意。
的确别有深意。寻如意娘子,何人如意?如意自知。
于是,秦徵开始了日日等夜夜盼的日子。
叶翎说:“义父,如意定然还是那么美,你得好好保养一下。”
怎么保养?方元变着花样给秦徵做好吃的,炖补品,秦徵身体越发康健,原本消瘦下去的脸,因为生活变得规律自制,没有再胖回去,但健康有光泽,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叶翎说:“义父,你要有个房子,等如意来了,给她一个家。”
秦徵觉得,对啊!必须的!
但宁王府里只湖边有空地,别的地方都种着竹子。秦徵又想跟徒弟儿子女儿住在一起,于是,就在湖边精心挑选了一处向阳背风的地方,砍掉一大片的竹子,他自己画了图,亲自参与,盖新房。
秦徵不要竹楼,说如意怕冷,竹楼冬日漏风。
又说如意喜欢梅花,得知皇宫御花园有几株罕见的梅花品种,一句话,百里夙直接让人刨了送过来,种在了秦徵专门给如意盖的院子外面。
秦徵着急娶媳妇儿的事儿,全天下人都知道,都很好奇,秦徵这个如意娘子,最后能不能娶得到?
眨眼功夫,深秋已至。
西凉城中落叶金黄,寒霜如雪。
但南宋最南端的千叶城里,依旧温暖如春。
自从平王一家谋反被抓走之后,千叶城来了新的官员治理,百姓安居乐业。
数日前,官府派人,在千叶城中心大街上最显眼的地方,贴了一张告示,被城中百姓津津乐道。
这日清晨,千叶城下起了雨。
一叶轻舟,从海上翩然靠岸,身形纤瘦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撑着一把素底红梅的油纸伞,身姿轻盈地上了岸,看似脚步轻慢,眨眼功夫却已到了离岸很远的地方。
漫步走进千叶城,雨天路上行人不多,女子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家店铺:“打一坛酒。”声音轻柔悦耳。
“夫人来啦!好咧!老样子,一坛千叶醉!”小二脸上带着笑,显然这是个熟客。
千叶醉,千叶城特产美酒,醇香温厚。
很快,女子手中多了一坛酒,付了钱,照旧多给了小二十文的赏钱。
出了酒肆,女子又走进对面的一家点心铺子,也是熟客,照旧要了一盒云片糕。
又在别处买了些新鲜的菜蔬果品,女子提着一个竹篮,走过千叶城中心大街。
见前方有人围着一张告示,女子绕开,继续往前,目不斜视。
突然,一个名字传入了女子耳中,让她脚步一滞,驻足停下,转头看了过来。
细雨蒙蒙,视线穿过雨幕,女子看到了那张用红纸写的告示,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不过寥寥数语。
女子眼眸微缩,手中的篮子掉落在地,买来的东西被雨淋了,她也没管,快走两步,正好前面看告示的人散了,她到跟前,抬头再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那张告示上面的字,最后在她眼中,只剩下了五个字“秦徵,寻,如意”。
“宁王是谁?夜王是谁?秦徵住在何处?”女子问旁边一个老头。
老头打量女子,乐呵呵地说:“这位夫人想去试试?看你这样貌气质,说不定能入了贵人的眼呢?”
“宁王是谁?夜王是谁?秦徵住在何处?”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老头笑着说:“这你都不知道?宁王是西夏皇后的妹妹,说起她,可是个奇女子啊!她原先是南楚的,不过南楚如今已经亡了,就是咱们现在的南宋,叶晟大将军的次女,原是战王妃,后来当了大将军,再后来她姐姐嫁给了西夏的皇帝,她到西夏当了个女王爷。那夜王,就是她如今的夫婿,东晋的七皇子。那个秦徵是谁,咱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西夏宁王的义父,东晋夜王的师父,那不都写着呢嘛!如今应该都在西夏国都城吧!听说那宁王和夜王成亲之后,没留在东晋,又回西夏去了,肯定在那儿!”
老头自顾自地说着他知道的事,说完转头,发现原先站在身旁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女子提着篮子,脚步匆匆地出了千叶城,到城外之后,运起轻功,很快到了海岸边,飞身上了小舟。
轻舟离岸,眨眼功夫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
千叶城南边有个半月形的小岛,名字就叫半月岛。
半月岛上住着人,并不算多隐秘,千叶城许多打渔为生的人都知道,偶尔遇到风浪上岛躲避,岛上的夫人还会给他们煮热汤喝。
一个素衣少女坐在石屋屋檐下,双手托腮,看着越来越大的雨。
见一道白衣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少女起身,面上带了笑:“娘,你可回来了!下这么大的雨,还非要去买酒喝!”
女子摘掉脸上的面纱,左侧面颊上,有一枚精致的梅花胎记。她就是秦徵正在到处找的如意。
少女是如意的女儿,名字叫冰月。她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高挑,容貌清丽,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娘?”冰月伸手在如意面前挥了挥,发现如意在走神,觉得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带了你最爱吃的云片糕。”如意把篮子递给冰月,把伞收了,放在屋檐下,转身进了门。
冰月直觉有事发生,而且是大事,但又想不到会是什么事。
冰月做好饭菜,端过来,敲门,没反应。她蹙眉,大力推开房门,就见如意坐在床边,神色怔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你怎么了?”冰月把饭菜放在桌上,走过去,坐在如意身旁,握住了如意的手,冰凉的。
“他……他在找我。”如意喃喃地说。
冰月愣了一下:“他……是那个人吗?娘不是说,他已娶妻生女,为何还要找娘?你们在千叶城碰见了?”
如意摇头:“没有……千叶城贴出了告示。他的徒弟和义女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在帮他找我。我不明白,为什么?那告示上面写,他不曾婚配,欲寻如意娘子……”
“不曾婚配?那当年那个……”冰月蹙眉,“娘,会不会是你当年碰上的那个姑娘故意骗你?”
“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块儿,亲耳听到她管秦徵叫爹。”如意蹙眉,“她为何要骗我?”
“万一她跟我一样,都是养女呢?至于她为何要骗娘,我也不懂。但人心难测,保不准她本性不好,故意搞鬼。过了五年秦徵才找娘,中间肯定有蹊跷,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五年前娘去找过他一样,否则早就来了。所以,很可能就是那个姑娘从中作梗,两边欺瞒!”冰月说。
“那……我要去见他吗?”如意神色有些迟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为何不去?”冰月正色,“当然要去!他不知道娘在何处,我们躲在这地方,都能看到告示,说不定他把找人的告示贴满了天下呢!他心里定是惦记着娘的,就像娘从来没有忘记他一样!娘还在等什么?咱们今日就收拾一下,一起去找他吧?告示上写了他在何处吗?”
如意摇头:“没写,但我问了个人,说他是西夏宁王的义父,东晋夜王的师父,如今在西夏都城。”
“娘,你们已经错过不止一次了,你过去那些年受了好多苦,终于解脱了,为了找他,走了多少路,找到后又生了那样的误会,耽搁了五年。等明日我们就走吧。这次不管如何,一定找到他,当面说清楚!”冰月神色认真地说。
“那我们明日就走?”如意本来已决意将那段感情深埋心底,一时间突然得知可能是误会,心绪有些乱。
“不等明日,今日雨停了我们就走!”冰月笑着说。
母女俩吃过饭,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两人收拾了行李,冰月看到衣柜中一件洗干净缝好的男人衣服,微微皱眉,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想了想,又找来一张纸,写了一行字:“公子,你欠我的救命之恩,不必报答了,有缘再会。”压在了衣服下。
背着行李出门,见如意已在院中等候,冰月笑着跑过去,挽住了如意的胳膊:“娘,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