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你回来了,你……”
“娘,出了这种事,怎么不去定北郡王府叫我?”
她给老太妃复诊,情况如所料那般,还不错,老太妃留她跟闻人滢吃饭,加上有长宁郡主在一边歪缠,到底是盛情难却,便留了下来,午膳后回来,哪知道刚进门就听到这边的情况,二话不就赶了过来,只希望还来得及。
“这事儿怪我,只是我想着这接生……”
“我先进去瞧瞧,晚点再。”草提着药箱,脚下始终没停。
“萱儿……”韩氏本想叫住草,姑娘家不适合进产房,可是她闺女已经毫不犹豫的进去了,瞧着那架势,必然不是第一回了,韩氏叹息一声,能怎么办呢,让她见死不救,这一辈子怕是都没可能。
因为草这一变故,屋外暂时安静了下来,静默的等待。
不管是谁,在这一刻,其实是期待奇迹出现的。至于万一最后大人孩子都没保住,有些人会不会将罪责推到草头上韩氏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的情况,要仔细做消毒是来不及了,索性草的药箱里基本的消毒物品都有,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就走到床边,血腥味很重,这位三嫂浑身都汗湿了,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整个人都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草暗道不好,连忙拿银针唤醒她的生机。
“三嫂,三嫂醒醒,别睡……”草手上动作非常快。
产妇缓缓的睁开眼睛,好一会儿,眼中才看清东西,“四妹妹……”
“三嫂,别怕,你跟孩子都会没事的,相信我。”
等她醒了之后,草又另外用银针给她局部麻醉,孩子脚先出来,那就塞回去。
产妇觉得很奇怪,那撕裂般的痛,居然感觉不到了。
而在其他人眼里,这位四姑娘面对脏污血腥,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就见她将孩子的脚给生生的塞了回去,再调整胎位,更神奇的是,整个过程中,清醒的三少奶奶居然没哼哼一声,人分明是清醒着,面上却是平静的。
草调整好胎位,“三嫂,我把银针取了,咱们一鼓作气,将孩子生出来,你别怕,有我呢,没事的。”
产妇微微地颔首,如果能活着,她自然不想死。
“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忙。”草回头看着这些个木桩,心有不满。
“哦哦。”一个个回了神,正常的生产要怎么做,她们还是知道的。
草左手没有沾血,取了麻醉的银针,另外更换,改为催产,加速宫缩,剧烈的疼痛袭来,产妇又忍不住一声惨叫,然而这声音,让屋外的人听到的却是希望,毕竟之前已经听不到什么响动了,生孩子,尤其是到了后面,听不到声音才是真正叫权颤。
草把控着节奏,产妇也跟着她的节奏走,“三嫂,已经看到头了,再加把劲儿。”
“啊”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太好了。”产房中的人欣喜不已。
外面多少听到些动静,也跟着笑起来,只是,“怎么没听到孩子哭声,该不会……”
而产房中的人声音也渐渐弱了,看着面色有些青紫,没有动弹的孩子,心止不住的下落。
草暂时没管孩子,只是裹住了保暖,这三嫂之前出血太多,现在的情况看,还有血崩的征兆,必须先稳住她的情况,不过孩子的情况也确实相当急迫,所以她动作相当的快,扯掉右手上血糊糊的特制手套,给她三嫂镇痛止血,手上好似出现了残影。
没法同时顾忌两个,这就是没有帮手的悲哀。
“孩子,我的孩子……”产妇眼泪啪啪的掉下来。
暂时稳住产妇的情况,草将孩子抱到一边,孩子刚上手,她就知道,“三嫂,孩子还活着,你别担心。你们给三嫂处理一下,动作快些,别碰到银针。”
因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孩子口鼻中有异物,第一时间用特制的管子吸出来,然后进一步的急救,效果不太明显,草又给孩子轻缓的进行人工呼吸,不到十次,孩子的呼吸就恢复了,然后弱弱的哭了起来,虽然微弱,但也实实在在的彰显他的生命力不是。
“活了活了……”屋里的人这一下是真真正正的高兴起来。
草的眉目间,也跟着有了些笑意,“浑什么,本来就好好的,刚才只是暂时闭了气。”
“是是是,四姑娘得是。”话的是产妇的奶娘,一个劲儿的阿弥陀佛。
草将孩子抱到三嫂边上,“三嫂,恭喜你,是个公子。”
产妇再度哭了起来,这回却是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你,四妹妹。”
“别哭别哭,当心坏了眼睛,你要谢我,等做完月子,再好好谢不迟。”
草将孩子交给稳婆剪脐带,一并还交代了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毕竟是早产,指甲盖这些地方甚至都还没长全,这样的孩子,放在她前世还好一些,现下,想要养活可是不容易。
产妇这边还没完,还不是撩手的时候。
那边稳婆心翼翼的处理完后面的事情,嬷嬷才将孩子抱出去给等在外面的人瞧瞧。
这孩子的出生,可是一波三折,即便看上去弱弱的一个,也让人由衷的高兴。
看了孩子,韩氏转向嬷嬷,“萱儿呢?”
“三少奶奶之前出血太多,情况有些不好,四姑娘还在给三少奶奶做救治,不过,依照四姑娘的本事,定然是没事的。”本来眼见着大人孩都没希望了,结果四姑娘愣是将母子二人都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这本事,放眼下各国兴许都没第二个人做得到。
“四丫头的医术自然是好的。”韩氏没开口呢,杜氏倒是先一步夸赞道,伸手在襁褓边上摸了摸,“这孩子能遇到他四姑姑,是个有福气的。”
“对对,日后长大了,定要好好孝顺他四姑姑才是。”闻人三少爷的忙道。
韩氏不置可否,别出些专拖后腿的,或者白眼狼就不错了,“快去给的老夫人报喜,她老人家又多了一个重孙了。这孩子来得不易,大喜事儿,所有人都赏一个月月钱。”
“娘,我是不是也有份儿啊?”闻人潓在一边笑道。
“有,一个铜板。”韩氏戏谑道。
“一个铜板我也要,拿来。”闻人潓一副见钱眼开,厚脸皮样。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之前的阴霾好似一扫而空。
这么一件喜事,老夫人知道了,府中其他少爷姑娘们也都知道了,这中间,肯定少不了草的功绩,必死的结局都被救回来了,这得多厉害?
年幼的尚且懵懂无知,但是到了一定年龄,就算不知道生孩子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时常听生孩子就如同到鬼门关走一走,就该知道其凶险程度。
虽然他们亲眼见过四姐姐妹妹救治二伯母婶母,但是那情况到底是不一样啊,那时候还没太深的感触,现在这认知,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于一般的医女,或许是轻贱鄙视不屑,但是对于一个能跟阎王抢饶大夫呢?还抱着这样的态度对待吗?这人吧,不论男女,在某一方面达到了世饶难以企及的高度,或许就会脱离了舆论的范畴。
至少,现在闻人家的人,没人敢轻视她,就算因为别的原因对她有些不堪的想法,大概也不敢轻易的宣之于口,如果想要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更得慎之又慎。
等到草从产房出来的时候,她救母子两的全过程都被绘声绘色的描述给其他人知道,一个个看她的眼神好像是不看一个人。
不管是产房里面的情况,还是外面的情况,草都不是第一次遇到,因此应对起来也颇为从容,“事情没那么玄乎,有经验的稳婆提前就能调整胎位,孩子也只是暂时憋了气,自己不能吸气呼气,就用外力帮一帮,只要懂这个理的,做起来都不算难,起来三嫂出血过多才是最危险的,不少大夫应该都可以帮忙止血的,只不过……”
产房怎么可能让一个外男进去,还对产妇“动手动脚”,相比之下这才是更大的悲哀,草对此无能为力。
气氛有片刻的沉默,韩氏伸手拉了她,“萱儿忙了那么久,也累了吧,赶紧回去洗洗换身衣裳,歇一会儿,你三嫂这里应该也没什么事儿了吧。”
草点点头,“该做的就做了,药也开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过,精心照料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草又回头吩咐了一声,“有什么事儿去叫我。”
下人忙不迭的应了。
草手上倒是洗过了,身上却沾了不少血,这会儿医药箱不用她自己拿了,沾了脏污的那些东西也都另外放置,回去后要重新处理。
韩氏对草那一身也不嫌弃,拉了她的手,“萱儿,我看着那孩子着实弱了些,能养得住么?”就跟猫崽似的,一团的,若不是裹在襁褓里,怕是都抱不住。
“孩子虽然有些弱,但暂时没查出其他问题,至于能不能养住,我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这人吧,什么时候生病都有可能,这早产的孩子本来就更弱,更容易生病,生病了,能不能医治是两,没事是最好的,若是有什么,我会尽我所能。”
草自知自己是人不是神,也见多了生老病死,所以,该做的,她会竭尽所能,如果还是不能挽回的话,她也不会多想什么,又不是才接触这一行,每一个死者,都能引起剧烈的心绪波动。
“萱儿已经做得很好了。”
草明白亲娘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的承受力真没那么弱。当然,从始至终,面对的也都是没有关系或者没有感情的人,如果换成是至亲至爱,或许就该另当别论了,就算亭裕当初,实在太突然,她不过是例行出诊,她出门时,还好好的人,她回来人却没了,她没来得及弄清他的死因。
草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三嫂怎么会早产的,我之前见她怀相不错的。”
这么些时间,韩氏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四房的姨娘昨晚在你四叔耳边吹了枕头风,今儿一早你四叔就对你四婶发作了一通,她在你四叔面前只会伏低做,重话都不敢一句,这憋在心里的火气,自然就往别处撒,你三嫂正好撞上去……不过,他们未尝没有故意拿你三嫂肚子作伐子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你四婶完全没控制住,场面失控。”
草最见不得不将身体当回事的人,尤其是处在特殊情况下,哪怕大部分归结为意外,但是只要有那么一点点不该有的心思跟想法,导致了惨烈的后果,她都很难没有意见。
知道自己婆母是个什么脾气,这挺着个大肚子,就该躲得远远的,规避危险才是正确的做法,去赌别人自制力的时候,就没想过万一吗?
韩氏也知道自家闺女在想什么,拍拍她的手,“你别想那么多,那都是他们自己作的,吃了这么一回教训,这很多人大概都能长长记性。”
“我知道。”
闻人滢在自己院子里发呆,上辈子倒是没这么一出,毕竟四姐姐没回来,自然也就没有收回补贴这么一回事,不过闻人滢也不会觉得是亲娘跟亲姐姐的错,别是人已经被救回来了,就算是双双没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得多蠢的人才会将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件事终归是葛氏的大错,老夫人亲自出面,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不,从今往后,四房的妾室庶出子女的月例,都让他们自己到韩氏这里领取,除了四房正房那点东西,其余的都不再经过葛氏的手。
如此,葛氏还想再克扣谁的话,大概就只能从丈夫以及身边伺候的人身上下手了,前者必然不可能,他能将俸禄拿回来给你就不错了,后者嘛,倒是可以,但是,克扣狠了,你还能指望她们尽心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