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北扬起一抹清浅的笑,眼神格外清正,这一身的伤,以及不明的未来,都并未给他带来负面影响,同样也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煞气,单单是看他现在,真的很难相信他是镇守一方威名赫赫的统帅,要他是位贵公子还差不多。
最初的消瘦,在这段时间也差不多养回来了,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劳老夫人挂怀,四姑娘医术高超,如今伤势恢复得很不错。”穆北的目光从草的身上扫过,距离最初救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穆北的心态也调整了过来,见到草的时候,不至于尴尬不自在,眉目间,不自觉的越发的温和了几分,“老夫人瞧着,竟是比数年前精神头更好些。”
然后还扫了一眼比较靠后的闻人旭一眼,不过闻人旭低着头,压根没看他。
闻人老夫人也难得的带上了一些笑意,“这也都是我们家四丫头的功劳。”
夸赞草,似乎成了最好的共同话题,草也有点脸红。
“娘,都先进去吧。”韩氏在一旁笑道。
这才簇拥着进了闻人家的大门,穆北身边跟着两个侍从,倒是不需要其他人帮忙。
仔细看的话,发现,这两侍从,竟是当日护送定北王回来的人,包括外面的护卫中的某些人,除了穆北的那位副将,他们竟然全部都选择了留下来,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是自断前程了。
不过瞧着他们是精神头十足,尤其是草因为依旧没有离开的那两马车,留在了最后面,收回目光的时候,发现他们竟是对她挤眉弄眼,草不由得失笑。
要草每次去定北郡王府,基本上都能遇到他们中的某个或者某几个,别看他们都是糙老爷们,但是在草面前总是忍不住的带着几分拘谨,话都磕磕巴巴的,生怕错了或者不心了粗话,要知道寻常在定北王面前都是插科打诨惯聊。
也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草救了他们王爷,即便是拘谨也往她面前凑,左不过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就殷勤备至,想要帮帮忙,有什么事儿,让草只管吩咐。
实际上,是一群内心分外真挚的人,很可爱。
他们这些人,会有管家负责招待,不会跟其他那些宾客混在一起,也不会跟各家带来的下人混在一起,总之,绝对不会让他们不自在,也没给他们上茶水,而是直接准备了酒水,还上了一些诸如椒盐豆子之类的佐酒,这自然是让人很高心事情。
定北郡王府的几位主子都一起去了闻人老夫人那里,那里的老夫人夫人也不在少数,不过,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就算是心中有什么想法,也都不会表现在脸上。
定北王跟长宁郡主倒也没待太久,定北王被闻人旭“领走了”,不过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不像是交情很好的样子,而且,定北王回来后,最初生死垂危的时候,闻人旭也未曾去过定北郡王府探望。
闻人旭是比较随性洒脱的那种人,甚至有点口花花,爱撩拨人,也时常看见他的笑,不过这会儿却是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穆北有仇呢。
穆北叹息一声,带着点无奈的笑,“阿旭这是在生我气?”
“我不该生气?”闻人旭开口,就是硬邦邦的。
“该生气,该生气,都是我的错,抱歉,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不去定北郡王府,是担心你太丑太难看,让我眼睛不舒服。”
穆北这会儿好脾气的笑着,他什么就是什么,结果,闻人旭的脸色好像更糟糕了,穆北更是无奈了,阿旭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难哄啊。
本来草是担心穆北会不会难受,就过来看看,结果呢,没想到撞到这样的场面,瞧着闻人旭,眼神中带着几分诡异,原来,她这位兄长身上,其实还带着傲娇属性的吗?
闻人旭发现草的时候,想要挽回一下形象,已经来不及了,忍不住想要捂脸,不过,貌似会更尴尬,实在没勇气对上草的视线,将头偏到一边,脸颊还有些泛红。
穆北将他这反应,回头,看到草,心中了然,忍不住笑起来,不过又担心惹恼了闻人旭,握拳挡在嘴边。
结果还是被闻人旭狠狠的瞪了一眼,装作镇定的看向草,“四妹妹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草到底还是给兄长面子的,没有多什么,“有点担心王爷的伤势,所以来瞧瞧。”
穆北倒是没有拒绝,“有劳四姑娘了。”然后配合着草检查伤势。
闻人旭的动作倒是比嘴巴诚实多了,穆北腰背的伤势,因为坐在木轮椅上没那么方便检查,闻人旭立即就搭手帮忙。草瞧在眼里,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口嫌体正直?好像是的。
“没什么事儿,恢复得不错。”草站起来,看向闻人旭,“今儿才知道,大哥跟王爷交情这么好,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谁跟他交情好?”闻人旭下意识就出口反驳,却瞧见草揶揄的笑,表情顿时有点黑。
草轻咳了一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劳烦四姑娘专程跑一趟了。”穆北开口道。
“王爷不必如此,只是本着对病人负责而已。”蹲了蹲身,转身离开。
“瞧你干的好事,让我在四妹妹面前丢人。还笑,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穆北,你别忘了,你现在坐在木轮椅上,我要揍你,你就只有受着的份儿。以前总是被你压着打,今儿什么都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草耳力不错,隐约听到自家兄长的声音,这人啊,果然是有多面性的。
而长宁郡主被闻人滢拉去玩了。
长宁郡主往常少有跟同龄人接触,今日到闻人家,老太妃倒是没有再拘着她,不仅仅是在闻人家,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更因为,如今困扰在长宁郡主身上的问题也消失大半。
以前因为定北王镇守北疆,权柄赫赫,很多人都想要跟他扯上关系,可惜,他的王妃是老太妃择定的,跟皇城这边,完全扯不上关系,众人自然就盯着长宁郡主,想要将她娶回家,现在不一样了,穆北伤重,兵权全部的移交出去,就剩下一个异姓王的名头,现在定北郡王府,可谓是老弱病残,也没有其他的助力,相比起来,还不如一个有家族又背景的官,白了,就是完全没了价值,原本想方设法的想要娶长宁郡主的,七成的都打消了念头,另外又滋生了心思的,怕就是那些外边光鲜,内里早就空壳聊高门了,定北郡王府的权势没了,可是家底儿还在啊。
穆家以前可是北疆的大族,虽然几乎被灭门了,可是家底没有被抢走,而且,这几十年下来,皇室的赏赐也从未断绝,他们家人丁又少,没什么嫁娶,好东西自然是全部都攒着的。
就算是在先皇末几年,出了各种问题,北疆少军饷,都是定北郡王府偷偷的给填补上的,就是不想亏待了那些守卫祈朝的将士,今上登基后,各方面加以整顿,发现了其中问题,不但没认为是定北郡王府收买人心,反而褒奖了一番,将定北郡王府拿出来的,又全部给填补回去。按照宣仁帝的意思,身为保卫家国的将士,自然该由朝廷来养。
这话算起来,也是很有意思了,不过大概也因为这样,定北郡王府将东西都收下了。
所以别看定北郡王府低调不显,实际上,单论财富的话,在整个皇城,除了皇家,他们家论第二,怕是没谁敢称第一。
当然,知道这些情况的人还是比较少的,毕竟前前后后几十年时间的跨度。
少,到底不是没有,现在定北郡王府也就长宁郡主一个姑娘,下一个即便是有,那也的等上十几年呢,老太妃就一孙一孙女,将长宁郡主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出嫁的时候嫁妆能少得了?只怕是比甄牧遥还要丰厚。
再,原本基本上是皇家预定的,他们不敢跟皇家抢人,现在不一样了啊。
不过即便是如此,长宁郡主身边的“危险”也会少许多,没了权势的定北王,也不是谁都敢招惹的。
所以,长宁郡主现在出门的机会会多些,也能活得更轻松自在些。
要找草的人比较多,她是没办法去陪那些姑娘的。
只不过现在么,草被韩氏拉着,看定北郡王府的礼单,心肝忍不住的跳了跳,未免太贵重!“娘,这能收?”虽然总价值其实还比不上上回的两只镯子,但是上回知道的人少,加上跟亭裕有关系,草在后面关心的也不是镯子本身的价值了。
现在不一样,这一件件的东西,数量依旧不算多,但是,但凡有点见识的人,听那名字,就能知道每一件东西都价值不菲。
也好在,祈朝送礼,不兴报唱,不然,怕是这礼单刚刚递到闻人家的时候,就得引起轰动了。
相比草,韩氏倒是挺淡然,毕竟,她算是对定北郡王府的家底有所了解的人,她相信,就她估摸的,再翻一翻,也未必是定北郡王府家底的真实数目。
“当然能收,而且必须收,还不存在回礼的。你先救了老太妃,后面定北王没有你,是必死无疑,你救的,可是整个定北郡王府,这么一算起来,这些东西其实都不算什么,老太妃跟定北王,必然也不是想用这些就了却这一段恩情,顶多只是聊表谢意而已。”
这些东西,总价值虽然比不上两只镯子,但是,折算一下,同样也能上亿了,这还只是聊表谢意?草觉得,她对土豪的世界,真的可能完全不懂。
“这些东西,萱儿都收着吧。”韩氏眼皮都不眨一下的道,同时在心里琢磨着,照这么下去,萱儿的家底,应该在不久的将来就能超过她了,自家闺女果然很厉害。
倒是草,以前见到银子都比较难,现在,好东西成堆,其价值,更是差不多成了一个数字,这混的阶层不同,差距就这么大的吗?
“娘,我还是觉得,不能收。”
韩氏笑看着她,“那不然萱儿自己去退给老太妃,不妨看看会是什么结果。”
草看着韩氏的笑容,总觉得心头有些发毛,该不会退不回去不算,另外还能再得一波?
韩氏笑意盈盈的,“娘还有事,你想做什么,就自己去啊。”韩氏施施然的走了,走了几步突然又顿住,回头,“萱儿,后面应该还有比较贵重的礼物,这些肯定都是要记在你名下的。”
草一呆,“还有?”
“对啊,还樱比如,牧遥她娘,她外家王氏,甚至包括明家,相信我,都不会少的。”
草回过神,懂了,全部都是谢礼,“甄夫人是不是就不必了?牧遥……”
韩氏摆手,“牧遥那是因为跟你的关系要好,是你们自己之间的事情,送的东西,不讲究贵重,讲究的是情谊,两码事。”
所以,果然是混的阶层不同,以前穷得叮当响,现在收礼收到手抽筋。“真不能拒绝?”
韩氏笑而不语,仿佛在“傻孩子”。
行吧,草不纠结了,因为纠结了也没用,全部用来“压箱底”好了。
事实上,还真如同韩氏所料,不过,因为这些家都不在邀请的范围内,他们也都只是着人送了礼,主人家并未不请自来。
然而,这些礼物中,还是有草喜欢的东西,大概都是“因医结缘”,所以,在礼物里面,每一家都没少了珍贵的药材,这些东西,再多再贵重,草都不会推拒,毕竟这是真送到心坎上的东西,要让草退回去,她也舍不得啊,所以,全部都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么认真算起来的话,她貌似比太医院的人“厉害多了”,他们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泛酸?毕竟,他们尽心尽力似乎是应该,治好了能有点赏,治不好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