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我就跟森毛他们一起练习。崔姐介绍了个琴行老师给他们，海涛在那儿学鼓，森毛练指法。他们都是一周过去三次，每次练两个小时。我只能一周过去一次，接受指导，然后自个看书看碟自学自练。

过了半期，我们开始尝试着排歌。内地歌手中许巍是我们的首选，当年他的那首成名曲《两天》无论从作词还是从作曲来看，都是绝唱，而李延亮的吉他弹奏堪称神来之笔。森毛学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学会，不是森毛弹不对调子，而是弹不出那种感觉。

感觉，就是感觉。李延亮弹这首歌时一定是沉了进去，操，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感觉！森毛骂道。

似乎做摇滚的人都会经历一个激越到平和的过程。唱《两天》时候的许巍还是个追梦的青年，当年他披着长发嘶声裂肺地呐喊“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那模样还历历在目。只不过几年过去，当年那个只活两天的摇滚青年，已经开始唱“风路过的时候，没能吹走，这个城市太厚的灰尘；多少次的雨水，从来没有，冲掉你那沉重的忧伤”。再过去几年，许巍带给我们的是“这是初次的感觉，我想了解这世界；这是初次的感觉，心好像天空般晴朗”。

时间确实是能改变一切的。一点都没错。

我只有一句话，青春无悔！森毛如是说。

这当然又让我无比地郁闷，自诩为文学青年的我居然从来没说过这么具有文学性的语言，而森毛的口中却常常能冷不丁地冒出几句经典的话来。我想，也许森毛更应该去做文学青年。

半期过去，我的成绩比较稳定，没有跌出年级前三，唐靓还是稳坐钓鱼台。这次唐靓再次夸奖我说，郭润，你很强啊！

我很骄傲地说，那当然，我可是一有志青年啊，我可是立志要挑社会主义建设的大梁的，要是少了我这根中流砥柱，那我国一年的GDP得流失多少啊！

唐靓咯咯地笑着说，你就吹吧！

我没有将我跟着森毛他们搞乐队的事情告诉唐靓，即使告诉了她也没用，要是她反对的话，我还得费口舌来说服她。我想的是，学习和摇滚这两件事，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我相信我能够办得到，从这半期的结果来看，我确实办到了。况且这是一件颇显能力的事，你想想，当我在舞台上转轴拨弦时，台下人们说，你看啊，那不就是我们年级前三名的郭润吗！于是，才子啊，牛逼啊一类的感叹词遍地生花，那得多风光啊！这种想法虽然俗了点，但也是人之常情。

森毛虽然也是一追梦的少年，但事实上处于青春期的少男是不可能只有梦想的。从整个高中生涯来看，森毛和海涛几乎是同时被青春撞了一下腰。但是从结果来看，森毛被撞得更加严重，简直是被闪到了腰。

这个撞了一下森毛和海涛的腰的人就是卫蓝。

其实最先发现卫蓝的人是海涛，海涛这小子傻乎乎的，眼光却极刁极准，一眼就看中了卫蓝，命中率有如狙击手。

认识卫蓝的人都知道，卫蓝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有时候甚至文静得有点过分，一般人完全跟她搭不上腔，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

但是，跟卫蓝关系好的人都夸卫蓝是个好姑娘，心肠好，柔情似水，不过骨子里有股倔强劲儿，总的来说还是不好接近。

海涛看上卫蓝后，一连两三天茶饭不思，天天下课了就趴阳台上等着看卫蓝出没。这种说法好像卫蓝是一神出鬼没的妖怪。但我说过，卫蓝是个文静的女孩，没事绝对不会东跑西窜，不像有的女孩，不是上课时间，你一定不会在教室里看见她。所以，海涛只能守株待兔，等着卫蓝憋得不行了上趟厕所，好一睹芳容。

其实，如果胆大点，海涛完全可以发挥他的个人魅力去打动卫蓝的，用不着痛苦地暗恋，问题是海涛一看到卫蓝就腿软，更别谈主动去追求了。这也说明了我们的海涛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就这样把初恋献给了卫蓝。

这个时候，森毛出现了。森毛察觉到了海涛的异常，事实上只要是人都会察觉到海涛不对劲。森毛看见海涛在阳台上望眼欲穿时，就过去搭着海涛的肩问，海涛，你每天这么看，看什么呀？

海涛盯着楼下说，看女人。

听海涛这么一说森毛来劲了，他箍着海涛说，你看上谁了？

楼下那个班的一个女生，海涛痛苦地说，诶，出来了，就是她。

楼下有两个女生手挽着手，慢慢地走，一个短发一个长发，森毛茫然地问，你喜欢上两个？

不是，俺说的是短发那个女生。海涛的目光几乎是粘在了短发女生的身上。

哦……嘿，看哥的。森毛一个坏笑，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的硬币，照那短发女生身上就扔去了。

啊！楼下响起短发女生的叫声，连叫声都真这么轻柔。

不好意思扔到你了，我们刚才在玩扔硬币！森毛一脸真诚的笑，对着短发女生说。

短发女生就是卫蓝。卫蓝皱着眉头朝楼上看，正好和森毛四目相对。森毛说那时候他的感觉就是突然头皮一阵发麻。

干什么呐，砸到人了！卫蓝旁边的女生叫道。

算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卫蓝说，然后捡起硬币对着森毛说，你接着，我给你扔上来。

森毛木讷地点点头，然后硬币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唉哟！这次轮到森毛叫了。

对不起啊，扔到你了！卫蓝微笑着对森毛说。

啊啊，没关系，没关系！谢了啊！森毛摸着额头说。

不客气。卫蓝对森毛抱歉地笑了笑，跟她的朋友一起走了。

森毛和海涛一起目送她们俩离去，一直到看不见。

嘿，小妞下手还挺准的！森毛摸着额头上被打中的地方，乐滋滋地说。

哥，你真牛逼，就这么和她说上话了，俺就不敢。海涛佩服地说。

这姑娘我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注意到呢？森毛若有所思地说。

俺问过人的，那姑娘很文静，一点不闹腾，俺也是这几天才发现她的。海涛说。

森毛点点头，继续若有所思。这时卫蓝和那个女生再次出现在森毛和海涛的视线里，两人的目光一直迎着卫蓝，直到她消失在楼下。

半晌，森毛突然拉着海涛，说，海涛，哥，拜托你个事。

你说吧，只要俺办得到的一定答应！海涛干脆地说。

你别追卫蓝了，让我来追吧！森毛说。

海涛听了森毛的话差点晕过去，他对森毛说，哥，你这话就不地道了，姑娘可是俺先看上的，要不咱们公平竞争，谁先追到算谁的。

森毛笑着拍了拍海涛的肩膀说，够哥们，就这么定了！

事实证明了森毛是个说到做到的家伙。他敢爱更敢追，我说过，森毛在初中很长一段时间就是一流氓，即使在现在他也还是半个流氓。所以，追女生这种事情对于森毛来说早就不是项技术了。

森毛的名言之一是，青春无悔。其实这是借口，说通俗点就是脸皮厚。但是森毛从来不把脸皮厚当成缺点，他说脸皮厚也是种本钱，出来混的，脸皮不厚怎么行？

森毛在宣誓要追求卫蓝之后三天内便行动了，行动之快有如迅雷，这是海涛望尘莫及的。海涛充其量也就是动动心，然而绝对不敢动动手。我说过了海涛见到卫蓝就腿软，把他扔卫蓝面前去，肯定紧张得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这样还怎么追女生？

所以，海涛跟森毛完全就不是一个境界的，这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妖精，森毛已经修炼成精化身为人，而海涛还是自然状态。

森毛跟我说他要追卫蓝时，我正在冥思苦想一道力学难题，并立志要把这道题解出来去考唐靓。我沉浸在痛苦的思索中不能自拔，森毛的话在我听来好像在千里之外，我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只要不追唐靓，你追谁都可以。

森毛不高兴地说，你对兄弟的事就这么不上心？

我察觉有点不对劲，看了森毛一眼，打趣他说，你还来劲了是不是？怎么着，这次是哪路神仙妹妹勾了你的魂啊？

森毛一说到卫蓝就两眼发亮，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这次失控了！

我听了差点喷血。

森毛接着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看见她的第一感觉是想拥抱她，而不是亲嘴！

森毛的第二句话差点让我脑震荡。

经历两次灾难的我对森毛说，哥们，我很理解你的感受，你直说你想怎么办好了。

怎么办？当然是追她了！森毛说。

怎么追？

直接去说呗，你以为我森毛要像你一样打持久战啊，天天黏在一起做数学题，做物理题，做化学题，我操，我森毛就一个战略方针，速战速决，一个战术，直抒胸臆！森毛说完，对我翻个白眼。

小样儿，你牛逼我就等着看你怎么搞定这姑娘！我不服气地说。

靠我的个人魅力！森毛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

显然森毛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卫蓝。两天后的上午第二节课后，我和森毛在操场上闲逛，忽然森毛对我说，郭润，你看见前面那姑娘了吗？

我当时正拿着一瓶可乐在那喝，前面花花绿绿的全都是姑娘，我说，谁啊？你说清楚点。

那个穿白色毛线背心的短发的。森毛指给我看。

哦，看到了，她就是卫蓝？我问。

对。森毛嘿嘿一个阴笑。

我看着森毛表情不对，我说你要干什么？

森毛对我一个自信的微笑，说，看我的！

说完，森毛几个箭步窜了上去。

郭润，你等着啊……快接近卫蓝的时候，森毛突然转身来对我说话，然后森毛就自然而然地撞到了卫蓝。

啊！卫蓝的叫声如约而至。

哟，对不起对不起，踩到你了！森毛开始演戏。

卫蓝皱着眉头拍拍裤子，说，没关系。

森毛假惺惺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跟我朋友说话，没有注意到你，踩疼了吧？看你裤子都被我弄脏了，我给你拍！

说着森毛就要借机揩油，吓得卫蓝把脚往一边挪开，连忙说，不用不用，没有关系。

卫蓝旁边的女生开口了，我说你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你不就是前天在楼上扔硬币砸着我们的那人吗！

森毛皱着眉头看卫蓝她们，然后一拍脑门高兴地说，对啊，就是你们俩！哎呀，还真是巧了，上次扔硬币砸到你，这次又踩到你，我该怎么说呢，太对不起了！

卫蓝旁边的女生讽刺道，就是啊，真是冤家路窄！

这时崔姐和海涛从我后边走上来，海涛看见森毛和卫蓝她们在说话，惊叹道，哥又和她说上话了，他真牛！

崔姐拍了下我问，森毛在干什么？

泡妞呗。我笑着说。

呵，这小子不老实了啊！崔姐笑呵呵地说。

是啊，不过泡不泡得着还不知道，看他的能耐了。我说。

森毛纠缠了卫蓝她们俩一阵，然后就看见他点头哈腰地跟人家说再见。

嘿嘿，成了！森毛走过来得意地笑着说。

说了些什么？说给姐听听，让姐看看你的水平。崔姐笑着说。

接下来森毛就把刚才如何接近那两个女生的过程说了出来。森毛得意地说，我设了个套把那两个女生的名字班级都套出来了，短发的叫卫蓝，长发的叫李燕，她们俩是好朋友，就在我们楼下那个班。我跟她们说我叫陈森，你们叫我森毛吧，把她们逗乐了。

呵呵，还行，不过到底是小女生，缺少经验，这法儿要是用在我身上就行不通。崔姐说。

那是，崔姐您是什么样的人，那两个女生能和您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森毛说。

海涛，哥已经开动了啊，你要是想跟我竞争的话，得赶快出手了，再拖下去哥就摧城拔寨拿下卫蓝，到时候你就没机会了。森毛笑着对海涛说。

海涛笑着说，哥，俺算是佩服你了，这么快就跟人家认识了，俺比不过你。

佩服了吧，嘿嘿……海涛，知难而退是美德！哥跟你说，这次你是遇见哥这个强大的对手，才会这么快败下阵来，你别灰心，像哥这么强的人不多。哥再传授个追女孩子的秘诀给你，千万要记住，就是要胆大心细脸皮厚，记住了，胆大心细脸皮厚。只要你把这几个字给悟透了，什么样的女孩你都追得到。森毛搭着海涛的肩，给他传授经验。

海涛认真地听着，傻乎乎地一个劲儿点头。我和崔姐在旁边直乐。

跟海涛传授完经验，森毛又把目光投向我，对我说，郭润，怎么样，我森毛做事一向眼里不揉沙子，说到做到！

你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人家不就跟你说了个名字吗？你离把她追到手还远着呢，我们的约定是你把她追到手。我想激一下森毛。

你等着看好戏吧，不过我告诉你，要是我在这个月内把那小姑娘追到手了，你可要请我喝酒！森毛果然中计。

好，没问题，到时候哥几个给你办喜酒！我说。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