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半期考试结束后，高二和高三的界限就已经渐渐地模糊起来，学校开始给各班老师下达指标，然后各班班主任开始按照指标来抓学习进度，在这个时候，成绩就成为学生和老师之间最重要的纽带。

所以，丹顶鹤再一次找我谈话，他希望我能够高度重视起来，人无再少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要是没把握好这个阶段，以后再后悔都没用。

我说老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的成绩还不能令你满意？

丹顶鹤叹了一口气说，今天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扶不起的天子。

我顺口就接过来，你是说我就像刘阿斗一样扶不起？

丹顶鹤又叹了一口气说，郭润，你是个好学生，这点我一直都坚信，现在你的成绩并不是你全部的实力，你应该再努力点！

我邪笑了一下说，如果我把全部的实力都发挥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可上升的空间？老师，到时候您是不是要说现在你应该超越自己了？

丹顶鹤看着我，满脸的惊诧，然后他的脸色慢慢地变成灰色，接着他对我摆了摆手，说，算了，你去吧，我不想说你了，你怎么打算就怎么学吧，我这个做老师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的心里忽然涌起来一股辛酸感，令我觉得无地自容，但是我并没有久留，对丹顶鹤说了句好的，就转身离去了。

我想，也许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我会后悔，当年伤了一位教师的心。

但那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年少气盛，我要做的是为自己设计的未来而奋斗。因此我无暇去想我的行为是不是会伤害那些关心我的人。

乐队这边，经过这段时间的高压练习之后，森毛的吉他弹奏水平得到了大幅提高，电吉他弹奏速度可以与黄家驹相媲美，而且森毛熟练掌握了各类摇滚乐的弹奏，朋克、重金属、民谣、哥特、黑金属等，在广泛学习各类摇滚之后，森毛渐渐地建立了自己的风格和气质，在我看来，森毛的风格是，霸气。

正如NBA里，不同的球星在扣篮时会给人不同的感受，如果说科比是飘逸，那么奥尼尔就是霸气了。

森毛正是这样，同一首摇滚乐到他手里一弹，立刻倾泻出磅礴的霸气。

崔姐说，如果我是吉他手，我也会羡慕甚至嫉妒森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基本建立属于自我的风格。

很显然，森毛是属于天才吉他手那一类的。

同时，海涛也有了一些个人的打鼓特点，他打鼓的方式变化多端，常常独辟蹊径，令人耳目一新，在没有架子鼓基础的情况下，海涛现在至少是二流摇滚乐队的架子鼓水平。

与森毛相对的是崔姐，崔姐凭借着从小就有深厚的钢琴基础和过人的音乐领悟力，也建立起了独特的电子琴气质，华丽。

在我看来，崔姐与森毛，还有海涛，他们都同属天才。

半期考试后第三周，崔姐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我们已经具备在地下宫殿演出的水平。于是，在这个周周六晚上，我们准备在地下宫殿开始我们第一场酒吧演出。

我们见到崔姐的表哥时吃了一惊，他哥哥看上去像是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实际上他已经三十出头了，帅得不行，他的脸部轮廓线条明朗，眉黑目陷，鼻梁挺拔，唇薄齿白，笑起来时特别像金城武。

表哥穿着黑色紧身休闲西服，里面是纯白衬衣，看上去特别有味道，他笑着跟我们每个人握手，用浑厚的嗓音说，你们是小溪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你们就跟着小溪一起叫我表哥，行吧？

没问题，表哥，以后得麻烦您多多关照！森毛握着表哥的手说。

表哥停下来看着森毛，然后问他，你是森毛吧？

森毛点点头，表哥知道我？

表哥浅笑，小溪多次跟我说过你，吉他手，是吧？不错，好好干！

森毛笑着点头。

表哥和海涛握手的时候，直接就说，你肯定是海涛了！

海涛嘿嘿直笑，说，表哥怎么这么肯定？

表哥指着海涛的门牙说，小溪跟我说过，有两颗大门牙的就是海涛，这里就你门牙最大，所以你一定是海涛！

嘿嘿嘿！海涛一阵傻笑。

表哥来到我的面前停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微笑着说，你就是郭润了！

我点点头，恩，表哥，我是贝司手郭润。

表哥向我伸出手，我也迎上去，当我和表哥的目光相对时，我觉得他的眼睛里面还有一双眼睛，我觉得不自在，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给我的印象比较深，知道为什么吗？表哥微笑着说。

我看着表哥，他的眼神让我看不透。我摇摇了头。

小溪多次夸赞过你，你是个人才！表哥说。

我的心里震了一下，惊讶地看崔姐，崔姐也微笑着看我，对我点头。

表哥，你过奖了……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哈哈，年轻人，记住，能得到我真心称赞的人不多，你是一个，森毛是一个，还有海涛，你的门牙是一个奇迹！表哥认真地说。

呵呵呵呵……我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表哥的平易近人打消了我们的紧张感，同时也增强了我们的信心。表哥走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赞叹表哥的年少有为，因为他在北京还有一家大的夜总会，叫做夜来香。除了地下宫殿，另外有两家酒吧，一家叫灰色轨迹，一家叫BEATLES。夜来香坐落在朝阳区，灰色轨迹和BEATLES在三环和四环之间。所以，夜总会和酒吧加起来资产怎么也有好几千万。

当我们都在惊叹表哥的成就时，崔姐笑了下说，表哥以前纯粹是个混混，这些都是他白手起家挣起来。

我们十分好奇表哥怎么在十余年的时间里就挣了这么多钱，崔姐说表哥早前是跟着一个房地产老板做房地产，后来那个老板跟我表哥不和，表哥就退出来开了夜来香，这两年又开了三家酒吧。

于是我们一起感慨表哥真是人才。

地下宫殿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内部装饰得如同一个宫殿，整体颜色是红色、黑色、银灰色以及紫红色，高高的天花板，花雕柱子，内部气局开阔，酒吧中央还有一个泛蓝的水池，池中金鱼游动，玫瑰飘香。四围墙壁使用大理石打造，墙上还雕刻着古代神话故事，描绘了五彩壁画。

走进地下宫殿时，扑面而来的感觉到是大气。之后我们去的灰色轨迹和BEATLES的气质都各不相同，灰色轨迹是比较浪漫的，坐在里面你会觉得仿佛漫步在月下的海边沙滩，而BEATLES是怀旧的，适合坐在里面慢慢品酒，听怀旧音乐，回忆往事。

当夜色笼罩住北京城的时候，我们乐队站在酒吧的台上，橘色和暗紫色的灯光交错打在台上。海涛坐在架子鼓后边，架子鼓摆在舞台中央靠后，森毛抱着吉他站在舞台的中央，我抱着贝司站在森毛旁边，崔姐和电子琴一起在舞台右边。

大家好，我们是涅槃乐队，今天第一次来到地下宫殿，我们要演奏的第一支摇滚乐是许巍的《执着》，希望大家喜欢。森毛对着话筒说。

客人们开始鼓掌，我看见在离舞台最近的座位上，是唐靓和卫蓝，她们正在热烈地鼓掌，她们笑得那么好看。

当台下安静下来的时候，急风暴雨一样的吉他狂奏在森毛手中突然响起，仿佛决堤的潮水，铺卷而下。紧密得插不进一根绣花针。台下已经有观众忍不住拍手叫好了。这一段森毛的吉他独奏延续了差不多一分钟，如同一把钩子，紧紧地钩住了听众的耳朵。

当森毛唱出“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时，观众们再次热情地叫起好来。

森毛的弹奏响亮透彻，他的嗓音温厚沙哑，相比田震的深情，森毛版的《执着》突出大气和力量。只靠森毛个人的独奏和演唱，酒吧里所有的客人都把目光给了我们。

当森毛的弹唱结束时，掌声和叫好声涨满了整个酒吧，如同森毛的开场独奏一样令人窒息。

我们在台上互相微笑，台下唐靓与卫蓝站起来为我们鼓掌。森毛微微弯腰，向观众鞠躬，我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森毛的表情告诉我他有些激动，但是他在尽量克制，他的声音尽管有一丝颤抖，他还是故作平静地告诉观众，我们的第二首歌是乐队原创《我不是个牛逼的人》，希望大家喜欢，谢谢。

我想观众应该是喜欢这首原创的，不然他们怎么会给予我们这么多掌声，多得让我们都惊讶！开场的吉他声和鼓声交错奔腾，观众一开始就随着我们的节奏摇摆起了他们的身体，我觉得我唱得并不怎么好，但是观众还是在一曲结束时叫着“牛逼”！

演唱的时候我不时地去看唐靓，她在座位上摇着手臂，摇晃着头跟着我一起唱，每看一次她的笑脸，我的心里都会得到巨大的满足。

第三首歌是崔姐演唱。崔姐披着头发，穿着黑色碎尾群，嘴唇上是玫瑰红，还有描黑的眼线，加上崔姐的丹凤眼，使她看上去很妖媚。

崔姐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演唱，一上来就是Whiton的《I ith you》，众所周知的是这首歌演唱的超高难度，除了自娱自乐，很少有女星敢在公开场合轻易染指这首歌曲，何况是我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很显然，崔姐具备成为巨星的潜力，她的高音部分本来就是高亢而极具爆发力，如电光火石；中低音却又圆润甜美，如明月清泉。虽然她演唱《I ith you》时，很大程度上是在模仿Whitney，演唱技巧尚有不足。但是，崔姐已经模仿得有些真假难辨，这也是实力，毕竟崔姐挑战的是Whiton。

卫蓝和唐靓已经激动得在座位上跳起来，为崔姐尖叫。

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想到崔姐的现场感觉这么好，她的第一次演出超越了她曾留给我们的最好印象，也许她天生就是应该做歌手的。

崔姐演唱完时，获得了最长久的掌声，酒吧里面一度失控，观众们脸上都是惊奇与兴奋的表情。

我们都想不到乐队的第一次演出会如此成功，三首歌曲演唱完后，观众要求我们再演唱几首，尤其是崔姐，她获得的呼声最高。

我们真的觉得受宠若惊了，观众的反映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但是整个酒吧都充斥着观众要求续唱的呼声，卫蓝唐靓也在台下跟着起哄。

面对热情的观众，缺乏现场经验的我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傻笑。就在这时，我们看到了表哥，他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我们看到他在对着我们点头微笑，然后森毛对我说，我们就再演奏两首歌吧。

我点点头说，好吧，就由崔姐来唱吧！

崔姐想了想，说，就唱Gu cry吧。

我们同时睁大了眼睛，姐，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崔姐面不改色，表情冷峻地看着我们说，刚才已经唱了Whitney的歌了，第二首歌不能掉档次。

我和森毛、海涛互相对了对眼神，然后森毛说，姐都没问题，我们也没问题，海涛，你呢？

海涛也是表情认真地说，俺也没问题！

森毛看着我，我笑笑说，你们都没问题，我怎么会有问题？总不能拖你们后腿吧？

好，就唱这首！森毛低吼道。

当吉他声响起的时候，客人们热情高涨地吹起口哨来，可是当歌声响起时，所有的人都停息了下来，仿佛整个酒吧除了我们，一切都静止了。

大家都震惊了，女声版《don’t cry》！

无法用言语描述这首歌给我带来的震动。甚至是听原唱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受。崔姐在开唱时的低沉与唱到高潮时的嘶哑形成了让人永远无法忘却的鲜明对比。当崔姐唱到“and don’t yht! There?s?a?heaven?above?you?baby! And don’t you crybaby!”时，她的声音已经撕碎在爆裂的吉他声中。

我的眼泪忽然就淌了下来。

崔姐的歌声终于消失在酒吧里。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崔姐慢慢地走到台中央来，海涛离开架子鼓来到我们身边，我们四人站在一起，环视酒吧里的客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诧与震撼。

我们四人一起向观众们鞠躬致谢。

然后，我们听到了第一声掌声，接下来是第二声，在然后是第三声，最后掌声汇成一片，涨满整个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