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吸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那声音饱含着痛苦，就像是把人丢到十八层地狱，让他尝尝每一层的味道。

一股寒意从他们脚底爬上心头，他们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目光寻找墙角的人。

她缩成一团，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一片痛苦之色。

他们切切私语，有人尝试着向塔内的考官求助。考官只是摇摇头：“这是好事，魂魄和肉体开始彻底合一，不要去打扰。”

希望她自己熬一下吧，他们在心里祈祷着。

过了一会，少女恍恍惚惚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夜晚的冷风灌进回来，和着一身碎冰要带走她身上最后的生命之火。

几个人影迅速将她围住，给她喂了颗丹药，便要抱她出去。

“放下我，”一股热流从肚里传来，我的意识开始回归，“我就是太累睡着了。”

我看见考官皱起眉头，“我可以的。”

……

“求你了，他们还在等我。”

……

考官就快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下了，他放下我，但表情严肃：“再给你两个时辰。”

说完，他便出门。

“谢谢。”

我尝试着站稳了身子。整个人虚脱无力，手脚都仿佛不是我的，使不上力气。

身上结的块冰滑倒地上碎成里一堆冰渣。

身上的疼痛轻了些，头脑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重了。

我明白，我大抵是把塔内唯一的一次服食丹药的机会给用掉了。

爬塔时，灵魂会和肉体彻底合一，难免消耗过大，便允许服用一次丹药。为保公平，丹药是启星阁直接分配的，效果是一等一的好。

我望向台阶，两小时么，我在心里默念着，最后拼一把吧。

晃晃悠悠着走到楼梯口，晃晃悠悠地走上台阶。第一阶，第二阶，第三阶……一直到十二阶，我踩下了。眼泪在眼眶打转，月光静静地流淌着。

没力气，时间不够了，得抓紧。

紧接着十三阶，十四阶……抹着眼泪，咬着牙，一层，两层，三层，没有阻力，很好。这个交易没白做。但是在没力气了，我扶着阶梯，走两步便是歇歇。汗浸透了衣服，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干涸水塘里濒死挣扎的一尾鱼。

四层，五层，六层，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走多久了，两个时辰是不是快到了。我扶着阶梯大口喘着气，第七层了，一脚踩下去还是没有阻力，真的是，很好了。

只是眼前突然一黑，过会眼前才渐渐亮起来，我扶着扶手不敢放。晕过去，就真的结束了。

一阶，一阶，又是一阶。考官出现在我面前，面无表情，我原以为他要留下我，但他没有，只是默默地看着。

我报以微笑，然后继续。一阶，一阶，一阶，有时候时间会仿佛无比漫长，但不管何时，终会有终点。

我知道的，这大概是梦。

这是一座山，一孤峰，险而尖耸。周围是海，一望无际的海。海是愤怒的，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十米高的大浪一浪接着一浪。

海水在不断往上涌，风雨交加。天阴沉沉，厚厚的黑云铺满苍穹，沉甸甸就要压到海面上来。滂沱大雨，透明的雨滴纷纷砸下来，坠到地上，碎成了一片片金色的鱼鳞。

山路边的树枝被狂风摇的哗哗作响，雨水打在脸上疼的很。但海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升。

我尝试着呼喊，没有人回应，唯有脚下有绕着山体盘旋而上的宽敞石路为我指明方向。

向上跑！

浑浊的水面在不断上涨，我飞快地跑，不要命地跑。骇浪拍到石路上，紧紧咬着我的步伐。飞溅起来的水湿了我的裙。巨浪重重拍打山体，碎成片片银色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我的心吊在嗓子眼上，跑！跑！跑！

浊浪像是有生命般，追着我，一个接一个擦着我的身体扑到石路上，然后化成一条条巨大的金色怪鱼。

她们拍打着尾巴，鱼嘴一闭一合，吐出人话：“留下！留下！别走！别走！”我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吓得魂不守舍，要是被压住，那还得了。

直到跑到山顶，我才安全了些。

只见山顶是个平阔的地方，有溪流，阁楼，亭子。大海怪叫着往上涨，却在山顶边上遇到了阻拦。

山顶仿佛被圆形透明玻璃柱罩住了般。海水还是在疯狂上涨着，很快就漫过了我头顶的高度，只是漫不进来。

我看见巨大的金色怪鱼凑到一起，游到“透明玻璃柱”边上，贪婪地盯着我，仿佛是在看着什么诱人的食物，已经迫不及待。我背后泛起一股凉意，后面仿佛有人盯着我，猛地转头一看，却没有人。

扑通扑通，心脏就好像要跳出胸腔。我忍住不去看那些怪鱼，面色苍白地沿着小溪向楼阁走去。

溪水静静流淌着，一束束的绿藻挂在石头缝上随着流水轻轻晃动，水光盈盈。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雨，一幅流水人家，静谧和睦的景色。

而外面，是海围成的四壁，是狂风是骇浪，是虎视眈眈的各种海兽。

我低下头，只盯着这条石板路，走上石桥，不经意撇了眼深潭，心中发凉。一条白灰的龙影盘在黑色潭水徐徐游动，真是诡异极了。我又看了一眼，便只有漆黑的潭底。

怕极了，我拔腿就跑向阁楼。

我呼喊着求助，而阁楼寂静得就像只沉默的怪兽。我打开门，什么都没有，四壁空空如也，地上却没有灰，干净明亮，却照出了黑色人影。

影子向我看来，我实在是吓坏了，急忙关上门就要跑开。我快，可它更快。我刚合上门，鬼手就穿过门一把抓住我。

门就这样缓缓地重新打开了，她俯到我耳边，恶狠狠道：“把身体还给我”。

我转过头去，这鬼居然是这身体的模样，本是清秀的脸庞满是戾气。

她对我吹了口气，冰冷的触感再次惊起我一声鸡皮疙瘩。紧接着，她掐住我的脖子：“我已经等了够久了。”

不要，不要。直觉在耳边尖叫，要是死了，就真的结束了。我拼命挣扎，但丝毫憾不动女鬼的手。呼吸不了，意识开始模糊。

只听得周围传来一声叹息，左胸突然传来灼痛。女鬼大惊失色，逃回屋中，大门重重合上。我倒在地上不断咳嗽，抬眼却看见水墙已破，海水排山倒海向我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