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过去了大半个月。在飒飒的悉心照料下,江生的脚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这半个月可以说是江生前半生里最幸福的日子。他以前不是没受过伤,但是没人在意,他自己也无暇顾及。虽然他能忍疼,但受伤总是会引起这样那样的不便,所以江生并不喜欢自己的身体出什么毛病。年岁小时在山上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大一点江生就会很注意了。
可是现在江生意识到原来受伤也可以是件好事。江生垂眸看着已经大半个月了还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想起飒飒一脸严峻的叮嘱自己不可以碰脚、不可以沾水、不可以下床的样子,就忍不住乐。
还有她战战兢兢给自己上药,生怕弄疼自己的眼神。她每日在田里累了一天了,还要回来给自己熬药。江生不想让她这样劳碌,他只是行走不灵便,其余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比如做饭,还有药,他可以自己熬。
江生是很喜欢原先他早早回家一边做饭一边等飒飒回来的生活,他有时候会去门口张望,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等妻主的小夫郎。
但养伤期间飒飒什么也不让他做。江生没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伤,只是确实有点疼罢了,但休养几日,也没那么痛了。十二岁的江生砍柴时一脚踩空,从山坡滚落,衣服被树枝划的破破烂烂,有些树枝带了长长的刺,使他后背上尽是长短不一的伤口。
那天江生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是自己忍着背上的麻痛一瘸一拐的回去的。不会有人来找他。他身上有伤,但他还是要做饭,明天还是要砍柴。没有镜子,他得自己试探着拔出后背里的刺。还好刺比较长,好拔一点。
这是江生最近的一次受伤了。那天他只是看着那边山坡的树柴更加旺盛,才费劲爬上了那里,那个山坡太陡了。他以后不会再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但是这次他又做了,江生明知道有危险的。
江生心疼飒飒总是这样劳顿,还因为他的缘故更加劳顿。有次他去做饭,因为柳杏又送来一袋米。
江生给飒飒煮了满满一锅饭,他以为飒飒一定会高兴的跳脚的,有回他们吃米饭和鸡汤的时候飒飒就开心的直抖腿。结果飒飒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拆纱布看他的脚。
果然伤口有些微微裂开,在飒飒的逼视下,江生有些心虚。他正想说着什么呢,飒飒就哽咽起来。
“我觉得我总是在拖累你。其实我本来也是很感激你的,后来我知道你是那个樵夫,我很喜欢这个角色,我就希望我可以对你好一点。但是我真的也没那个能力,我已经尽力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就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地方了呢?”
飒飒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继而变成嚎啕大哭。看着飒飒如此悲伤绝望的样子,江生眉心攒动,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住了一样。他将飒飒拥入怀中。
江生从前不喜自己这般高大,可现下他却想:还好自己比飒飒高,才可以在她难过时给她一个栖身之地。
飒飒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江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明白她见自己因做饭扯动了伤口,觉得她拖累自己才这么难过,不过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飒飒不说了,她埋在他的怀里吸着气,白白的小脸挂着泪痕,鼻头微红,看上去好不可怜。
江生没有继续往下问,他抱着飒飒,柔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了。”
飒飒在他怀里慢慢平静下来。
然后离开江生的怀抱,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深深的看他一眼,扶他坐到床上。
“你受了伤,我也不想你太辛苦。就算你没事可做难受,也得顾忌伤口。忍一忍,好吗?”
江生点头。
傅斯宁给他重新包扎好,两人一块吃饭。
傅斯宁不想扫他的兴,仍是强颜欢笑。江生哪里看不出来,呐呐着再次道歉,“我以后不会了。”
傅斯宁笑,“你被我吓到了?没有,你做的很好吃。我刚刚那样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什么?”江生问,
傅斯宁长睫颤动一下,没说话。
“是我多嘴了。”江生知道自己问错了。
“嗐,不是,小事,小事。”然而她还是没有说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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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如水,江生已经熟睡,傅斯宁仍睁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木头房梁。
不知不觉,来这里已经快半年了。
她再不复刚到这里来的信心满满:她总会想到方法回去的,权当旅个游好了。
可是这几个月,她什么思绪也没有,唯一能够指望的医师婆婆只劝她要在这里安身立命。傅斯宁便一直想着找道士,她以前根本不信这些,和同事出去旅游看见个庙,同事总是满心虔诚的去拜,她却不以为然。是不是这样,才导致穿书这么灵异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了呢?现在不由得她不信了。连跳河都试过了,其余的法子更要试一试。
好在有柳杏这么个好伙伴,借了傅斯宁不少银子。
傅斯宁心中还是有些惭愧,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想自己大概是还不上了。
柳杏浑不在意,她从前给不靠谱的爹姐都那么大方,何况是这么投缘的姐妹。
傅斯宁暗想,无以为报,只能帮她多干点活了。
可是想到自己的农活有时候还是柳杏帮着干的,心下又惆怅起来。
今天傅斯宁握着银袋子去了镇上,一是帮江生抓药,二则是找道士。
傅斯宁从药铺出来,就有个冠帽戴的歪歪扭扭的年轻男人拦住她,傅斯宁蹙眉,正要从另一侧走。
男人悠悠的声音响起来,“总算找到你了,在千年后生活的感觉如何?”
傅斯宁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露,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捏着男人的手腕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
莫不是这就是个神仙道士?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傅斯宁心里激动,手上使的力很大。
男人的手腕被她攥的发红,不住的倒抽凉气,“这位娘子,你有话好好说嘛,怎么一上来就动手动脚呢?莫不是见我生的貌美,想掳了我回去做个夫郎?”
男人嘴里没个正形,还冲傅斯宁抛媚眼。
只可惜傅斯宁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她松开手,看到男人手碗上的一圈红印子,有些惭愧。
她总和江生在一起,倒忘了男人的柔弱了。
男人揉了揉手碗,冷哼一声,“鲁莽之妇!连怜香惜玉也不懂!”
傅斯宁忙行礼,“是我一时冲动了,还请道长别往心里去。”
又充满希望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方才,道长那话?”
男人冷笑,“你跟我打什么哑谜呢?我说什么你不清楚么?”
傅斯宁喜不自胜,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既然道长这么厉害,可能教我回去的法子?”
男人瞥她一眼,“别道长道长的叫啦,我有名有姓的,我叫舒窈。”
傅斯宁道,“舒道长。”
舒窈凝视她一会,“你回不去了。”
傅斯宁冰彻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