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以歌来寺里坐了不到一刻钟便看见凌殊羽一身素色长衣地出来了。
看着凌殊羽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黎以歌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可都备好了?”
“嗯。”凌殊羽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同为郡主,凌殊羽是凌王府唯一的郡主,黎以歌是黎王府唯一的郡主。虽说在品级上并无差别,但如今凌王府却不及黎王府权势大。
黎王府内黎王尚且在世且野心勃勃,而凌王府只要凌惊鸿一人在顶着。据说,黎王府的世子和这位郡主都非池中之物。黎王府如今算得上权倾朝野,不是凌王府比得了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几乎京都所以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小姐都被请进宫习礼,而黎以歌却能和黎御宇在外四处游走。
所以,凌殊羽对上黎以歌时不敢半分掉以轻心。
“皇上口谕,命本郡主来接无瑕回京。”黎以歌一身暗黑色上袄加烟色裙袍,即便寒风凛冽也依旧傲然挺立。
“劳皇上挂心,多谢霜绛了。”凌殊羽淡淡地应声道。
她本就与黎以歌不甚相熟,只知在前世黎王举兵谋反,黎以歌屡获奇功,被盛誉为奇女子。
同样是天之骄女,谁也不让着谁,见凌殊羽没有多余的话黎以歌也就不愿再多客套了。
“无瑕是要骑马还是坐车?若是坐车怕是要再等几个时辰了。本郡主来时骑马而来,考虑不周,未曾带马车来。”
黎王是武将出身,因此黎以歌也自幼习武,平日都是骑马而行,极少坐马车。
凌殊羽顿了顿,沉声道:“本郡主骑马倒是无妨,只是本郡主身旁还有些许丫鬟不曾配有马匹。”
“那有何难!本郡主这边命人予出几匹马来,无瑕带上身边会武的几个丫鬟先行回京。余下的,等马车来不就成了。”
凌殊羽顿了顿,长长的睫羽微垂:“那边多谢霜绛了。”
“不谢!”黎以歌朗声偏头看向自己的丫鬟,“素笺,吩咐下去给无瑕郡主匀出三匹马出来!”
“是。”叫素笺的丫鬟点点头,冲黎以歌和凌殊羽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木错。”凌殊羽亦是看向身旁素来沉默寡言的木错,吩咐道,“你去通知木渐,让她准备准备,即刻出发。其余的人等马车来接。”
“是。”木错握剑抱拳,目光瞥了一眼黎以歌,转身离去。
黎以歌武功不弱,五官灵敏,对于木错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也是察觉了,看着木错离去的身影微微眯眸,若有所思道:“这个丫鬟不像是寻常的丫鬟。”
凌殊羽嘴角微微吮笑:“木错原是江湖之人,被仇家追杀,这才躲入凌王府。”
“是么……”黎以歌收回视线看向凌殊羽,“无瑕倒是好本事,看着这丫鬟的样子,武功可不低吧。”
凌殊羽嘴角浅笑越发上扬,眉目却依旧清冷如霜:“霜绛说笑了,木错那三脚猫的功夫,在你手中过不几招。”
黎以歌抿了抿唇角没再多言。
她没有见过木错出手,是以着实看不出木错武功的深浅,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丫鬟的功夫绝不差她太多。
待到木渐匆匆而来,凌殊羽和黎以歌已经骑上了马,等在寺庙前。
方丈也跟了出来,看着骑在高头骏马上的凌殊羽,眸色晦涩莫测:“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嗯。”凌殊羽骑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了方丈一眼,欲言又止。
“走吧。”黎以歌看了一眼凌殊羽和方丈,扯了扯手中的缰绳,缓缓前行。
凌殊羽看了一眼雄伟恢宏的梵音寺后青山,青山薄烟之间,一座茅屋若隐若现。
凌殊羽紧抿双唇,微微垂首,眸色微暗。
“施主慢走。”方丈也察觉了凌殊羽的那一眼,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驾!”凌殊羽马鞭轻挥,驾马而去。
少女坚毅的背影渐行渐远,比两年前更加纤细窈窕了。
只是,一如当初,下了山就没有回头。
“师父,小师叔为什么会被剔出佛门啊?她犯了什么错?”方丈身边的小沙弥迷茫地看着方丈。
“阿弥陀佛……”方丈轻念了一声法号,“她并未犯错,只是她缘非佛门中人,小小梵音寺留不住她。”
“哦……”小沙弥懵懂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带着三分遗憾。
想当年,凌殊羽还是梵音寺弟子的时候,可是常常带他们满山满林子地野……
可是如今见面,她却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无瑕郡主了。
方丈收回悠远的视线,转身走回寺中,沉稳中带着慈悲和严肃的声音响起:“往后不可再唤她“小师叔”了。”
“哦……”
瞧,连小师叔都不让喊了。
在小沙弥瞧不见的角度,方丈轻轻叹了口气。他也不清楚,清心寡欲的多年的师祖,偏偏对师叔下山一事耿耿于怀,甚至非剔了她在梵音寺的法号不可。
说到底养了**年,便是小动物也有了几分感情,何况是那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呢?
在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角落,有一道青色的小身影看着凌殊羽缓缓走远,忍着泪水转身钻进林子,朝后山的茅屋跑去。
一路下山,凌殊羽一行人走得极慢,让黎以歌有些烦躁。
“霜绛若是有事,不妨先行。总归此处是京郊,与京都相距不远,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凌殊羽早早便看出了黎以歌急切的心绪,是以才有这么一说。
黎以歌微微一愣,收敛起了脸上的烦躁,摇了摇头:“不可。皇上金口玉言命本郡主送你回京,本郡主便是有天大的急事也得先将无瑕你送回凌王府才行。”
凌殊羽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
黎王府在朝中可算是权势滔天,除了皇室嫡系中人和凌王府的人要给三分颜面外,其余的人都不放眼中。但偏偏黎王府一府的人都极为守矩,从不违抗圣命,也从不阳奉阴违。就是这样忠臣的黎王府,谁能想到没两年以后黎王会走上谋逆一路呢?
凌殊羽性子冷素来不喜欢麻烦别人,可她总不能劝黎以歌违抗圣旨,是以对现在这种状况也十分不喜。
目光往下,落在了沉沉地打喷的骏马上,眸色一亮,抬头看向黎以歌:“霜绛,不妨我们骑马回去,看谁先一步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