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祭分为三祭。
一祭,天地为鉴,文武百官,皆参与祭酒和食圣雪果。
二祭,王亲贵胄,分有祭神和神佑两部分。
三祭,乃天子祭,由皇帝携领众皇室血脉以身祭神,取以身肉祭神。
凌殊羽赶到祭场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文武百官皆已到场,安静地等待皇帝的到来。
大祭司远立在高台之上,一身玄衣随风,颇有几分飘然成仙的模样。
他的身后,是安静低头伫立的小童以及……一群穿着诡异服装、戴着奇怪面露的人在跳着祭神的舞。
“郡主,可要加件披风?”木渐抱着凌殊羽的披风轻声问道。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可在这初雪祭上,不论是娇气柔弱的贵女小姐、公主妃嫔,还是叱咤朝堂的王公大臣、皇子王孙,都不敢轻易地出这个风头,第一个打伞。
“不必。”凌殊羽轻轻摇了摇头。
凌王府的风头不能太盛。
凌殊羽再抬头看向大祭司时,大祭司似乎也察觉了凌殊羽的目光,低头对小童细语说了些什么。
小童点点头,冲凌殊羽的方向走来。
“郡主。”小童朝着凌殊羽微微弯了弯腰,“大祭司说让您先与众世子郡主站一处,过会子再上去。”
“好,劳烦了。”凌殊羽轻轻点点头,抬步走向黎御宇。
黎御宇等人也早早进了宫,除了凌殊羽一人,其余的人皆已到齐。
宣王世子云殇和黎以歌各站在黎御宇的一边,还有诚王云晟的世子云承暮和圣雅郡主云宛,以及宣王的养女离环郡主杨韵。
“有些人啊,不过是被大祭司道了一句神护之人罢了,这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不等凌殊羽走近,圣雅郡主云宛尖酸刻薄的声音便传来了。
凌殊羽抬眸看着云宛,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安然地伫立着,对云宛的话置若罔闻。
“你给我闭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逞嘴上之能的时候吗?”云承暮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妹子,让云宛剩下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嗓子眼。
“需要我给你让让位置吗?”云殇冲凌殊羽挑了挑眉,嘴角带着调侃的笑容。
凌殊羽微微有些诧异地看向云殇,然后淡淡地摇了摇头,眉目清冷。
云殇愣了愣,看了一眼时不时瞥一眼这边的黎御宇,又看了看一身盛装、冷艳清雅的凌殊羽,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过了片刻,大雪还在下着,凌殊羽等人的头上、身上都已经落满了雪,凌殊羽的双颊冻得通红,一双明眸瞧人的时候隐约带着水汽,平白带着几分娇嗔之感。
“还有谁没有来?”木渐此刻是没有资格陪着凌殊羽站在这里的,是以凌殊羽只能问身旁的云殇。
云殇脸色微沉,黑眸隐隐有人看不透的复杂:“还有皇上和……靖王未到,好像……还有四皇子。”
后面的话凌殊羽都没再细听了。
靖王……
凌殊羽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又想起了那个冽冽寒冬里炽热的焰火灼烧身体的剧痛,也想起了那片让人难以忍受的灼热中,有一片难得的清凉和安全感。
云未靖……
那个最终率领二十万靖北军赶来救她的靖王,那个一身无畏地冲进烈火中救她的男人。
那一身银甲……依旧在脑海中清晰可见。
她忘不了那……银甲铁衣,烈火照寒光。
似乎是为了应照凌殊羽心中所想,茫茫天地间,远处的朱色宫门处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远远的一点黑,凌殊羽却一眼认出了他。
风雪不减,他一身墨衣,手举一把油纸伞,一步一步走来,不急不缓,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沉稳的脚印。
风雪归人,不及心中灼灼思。
凌殊羽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一步步走来,朝着她的方向。
那双明眸静静地望着他,平静的眸中映出云未靖由远而近的身影。
“这就是……”云殇回过头,忽地看见凌殊羽呆呆地看着云未靖的模样,微微一愣,黑眸晦涩。
云未靖的出现仿佛一道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犹若神祇,自天边而至,一步步,没有半分偏移地来到她的身边。
一双眼眸深邃似海,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崇高感。
棱骨分明的手握着伞柄,缓缓伸向凌殊羽,替她遮住了漫天的飞雪。
小小的伞下,看着眉目间尽是深情的云未靖,凌殊羽脑海中一直回放着那场烈火中的铁甲银衣。
“雪大,怎么不带伞?”
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凌殊羽微微一震,再看云未靖的目光带了几分清醒。
“不便……”
云未靖顿了顿,没再多问,转头看向一旁的云殇,微微浅笑:“麻烦宣王世子让一让。”
云殇微微一顿,转头看了看低着头的凌殊羽,随即冲着云未靖微微一笑,往边上靠了靠:“靖王随意就好。”
“多谢。”云未靖冲着云殇微微颔首,站在了凌殊羽的身旁,手中的伞不曾放下。
一黑一白,伫立在这茫茫大雪之中,竟有显得分外般配,宛若神仙眷侣。
云殇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眸,暗暗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黎御宇,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黎御宇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
“靖王,这伞……我不用。”
凌殊羽难以从前世惨死的噩梦中释怀,同样也无法忘记云未靖前世宁做反臣也要救她的恩情,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云未靖。
“嗯。”云未靖低头看了凌殊羽一眼,薄唇抿起一抹脑子察觉的、满足的温暖笑容,“这伞是本王在撑着。”
“……”凌殊羽看了看大半在自己这边的伞,又看了看已经湿了半个肩头的云未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前世的她,因为落水,因为云燃,错过了太多……
“堂兄!”这样的画面太过温暖,总有看不惯的人出来捣乱。
凌殊羽微微扬了扬眉,看向一脸炫耀地看着她的云宛。
“堂兄,你何时回来的?都不曾与我说一声。”云宛缓步来到云未靖的身旁,一脸乖巧的模样。
云未靖敛了敛眉,沉声道:“今日才至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