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以前,白鹤族是最早有了自我意识而成妖的一族。
白鹤族的王是个年轻有为的王,带领整个白鹤族潜心修炼,不行恶事。
因为在他心中有一个崇高的目标,需要他去完成。
——他想在神界有一席之地,想让整个白鹤族摆脱妖的身份,成为仙。
这是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那日,他以为他做到了。
几千年过去,他的两鬓早已染上风霜,年轻的岁月都已经在完成这一事业的过程中悄悄流走。他忍着心中的澎湃,站在白鹤族居住地最高的位置仰望神界的南天门。
那里站着几个仙官。
他满心接下来以为会是封赏全族的旨意。
他那风华正茂的女儿跟其他族人一起站在下面仰望着自己的父亲,绝美的脸庞满是崇敬。此刻,在她心里,她的父亲就是她的英雄。
仙官说了几句话。
她在下面没听清,但是,却看见自己父亲的脸色陡然剧变,变得愤怒,变得狰狞。
面目狰狞的王转身,用尽全部的力气对着下面的族人大声嘶吼,
“快走!快走!阿羽,带着它们快走!”
惶恐的女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边带着族人逃走,一边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那句话是伟大的王的最后一句话。
仙官隐去之后,一个邪气肆虐的身影像一阵黑色的风一样旋到王的身后,黑气缠绕的利刃从王的身体刺入,刺目的鲜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落下,落在族人迅速离去扬起的滚滚烟尘中。
阿羽的眼眶睁得极大,眼珠似要爆出一样,父亲在她的眼中缓缓倒下,心中某一种山一样的东西也随着轰然倒塌。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父亲身后那个神情疏朗潇洒,嘴角挂着淡笑,眼中煞气弥漫的身影。
神界的死神白起!
接下来的短短数日,四处逃散的白鹤族被悉数清剿干净。名义是,不尊天道。
最早兴起的白鹤族最快陨落,自此之后,再无白鹤。
~
记忆飘荡的远了,总是会牵动心中被掩盖了许久的伤口。揭开之后,仍然是鲜血淋漓。
是谁说时间能治愈伤痕。
我觉得无法治愈。它只能是掩盖,让人暂时不再悲伤,暂时被遗忘在角落。
哪天不小心回想起来,疼痛仍然会跨越时间,撞进你的心中,让你措不及防眼泪就掉了满怀。
站在的空中小岛边缘的鹤轩母亲,脸上仍保留着当年的绝美容貌,岁月的痕迹只能从她不再清澈的眼中能看到。
沧桑的眼神能告诉所有见到它的人,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曾经经历过多少心碎。
白起跟她同站着,眼睛看向别处。
两人站了很久,都没有开口。
白起曾经在心里猜疑过会不会是万年前的她,因为在看到鹤轩的时候,他那似曾相识的灵动眉眼让他依稀想起了记忆中的她。
他还记得在巨石下面发现她时她眼中的坚毅。
她挺直着腰将族人护在身后,毫不胆怯的跟自己对视。
在他把利刃架在她的脖子上的时候,她目视前方,声音响亮底气十足的大喊,
“我是阿羽,我就是白鹤族的王!”
想到这里,回忆便断了。
他把自己后面的记忆封住了。
只为永远不再想起。
~
那是一段关于一场封山大雪的记忆。
他护住了她,躲开了其他神兵的追捕。
两人在大雪纷飞的山上待了十天十夜。
情之所起于惊艳、绝伦。
情之所陷于胆识、气魄。
即使后来经历了欺骗、谎言的层层揭露,却发现情之所深早已超出自己的掌控。
~
小屋的前面一张桌子上,鹤轩坐在桌子旁,眼睛死死盯着远处跟自己娘亲站在一起的白起,手里拿着从花圃里揪来的花,咬着牙撒气般的拽花上的花瓣,好好的一朵花都快被他拽秃了。
他嘴里嗯嗯叽叽的嘀咕,
“管你什么白起黑起,敢碰我娘亲,小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
门口,虞云披着被子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走到了鹤轩的身边。
鹤轩太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娘亲,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虞云吸了吸鼻子,看着鹤轩直勾勾的看着某个方向,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也看到了白起跟鹤轩娘亲。
又听见鹤轩叽叽咕咕的嘀咕,心里大致明白了。白起这家伙找茬找上门来了。
她拍了下鹤轩的肩膀,
“不要担心,那死家伙要是敢碰你娘亲一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语气很豪迈。
鹤轩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把被子都披出来了?!”
虞云拢紧了被角,
“有点冷!”
鹤轩摇了摇头,表示对她没办法。
他指了指白起,
“他是来接你的。”
虞云也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我这才刚来,干嘛就要接我回去?”
鹤轩不满的拍了下桌子,
“怎么,你还想待多久啊,早点回去,免得在这里老是麻烦小王我!”
虞云一听他这样说,火气也来了,也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瞪着鹤轩,
“你说我麻烦你什么了啊,睡个觉都让我睡得不安稳,被子都没有给我盖的,晚上去叫你,还睡得跟头猪一样,你说,要不是来你这白鹿岛,我这病能严重嘛!”
鹤轩气势软了下去。他看着别处,有些心虚的说,
“那你就走呗,以后别来了,大紫澜宫多好啊,又有人伺候你。”
虞云坐了下来,气得拉了拉被角,把自己包好,
“我都说了,你以为我愿意来啊,不过是个幌子出来有我自己的事而已。”
鹤轩对她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跟她说话。
~
远处。
安静的站立了许久的两人,鹤轩娘亲先开口了,
“你来有什么事吗?”
白起心中有千言万语在翻滚。
最后,却只是说了淡淡的两个字,
“无事。”
只是想来看看是不是你。
如果是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
小屋的后面生了一株绝美的药花,满树素雅之淡白,风起,素白随风落,落了满地。
迎着纷扬的素白,鹤轩娘亲转身,留下白起一人在身后。
此刻她的脸上毫无波澜。见过太多惨痛的她早已学会了落泪往心里落,伤心在心里疼。面上永远云淡风清。
白起听着她的脚步渐渐走远。转身,看着她。
嘴张了张,无声的喊出了两个字。
阿羽。
不知道风儿有没有听到。
~
看着娘亲在往这边走,鹤轩赶紧迎了上去。
担忧的看着她,
“娘亲,你没事吧,他说了什么啊?”
娘亲拍了拍他的手,满眼宠爱的看着他,
“没事。他是娘亲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了,只是叙叙旧。”
虞云也走了过来,然后往远处瞄了瞄,本来还想看看白起过来了没有,结果一看,那里竟然没了人影!
正纳闷,准备四处瞄瞄,立影忽然冲着她大叫了一声,
“走了!”
虞云往立影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影以梼杌的形态悬在小岛边缘等着虞云到他背上去。
他的背上正站着背对着所有人的白起。
虞云撅了撅嘴,大声回应,
“知道了。”被个奶大的小娃娃吼,她心里不大乐意。
说着,就往那边跑。
她刚跑了几步,鹤轩突然追了上来,把她身上的被子扒了下来。
虞云只感觉身上嗖的一冷,瞬间单薄了很多,冻得她发了个抖。
一边接着往前跑,一边扭头愤愤的看着鹤轩,
“哼,小气鬼!”
鹤轩装作没听见她的话。看着她被冻得跟个傻子一样,他站在原地抱着被子呵呵傻笑。
虽然在笑,但是看着他们一行慢慢远去,鹤轩总感觉心里不大对劲,他们离开,总感觉心里瓦凉瓦凉的,空落落的,心里面总感觉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舍不得,但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甚至还有点生疼生疼的呢?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
回大紫澜宫的路上,立影感觉到胸口那鼓鼓的一堆东西,他露出了满足而得意的笑容~
……
若干天后,鹤轩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土地上去挖药材。
他喜滋滋的,满脸笑容哼着小曲走进了那片荒地。
在踏进去第一步的时候,他就愣住了……
一个眯眯眼的小家伙跳过来委屈巴巴的哭诉了一番。
鹤轩听完之后,小心脏砰然碎成渣渣……
……
无力的跪倒在地,仰天大哭,
立影、容烟,两个王八蛋!臭小偷!还我药材!
老天啊,让我怎么活啊,你们两个王八蛋啊!把药材还给我啊!
我的药材啊,我滴个心肝啊!没了你们,我可怎么活啊!
……
~
回到大紫澜宫,虞云没有停歇,直接冲向自己的房间。
身上单薄的衣服冷得她要死了。
刚推开房门,房间里就赫然站着一个人!
玄颉被她这么突然的推门而入吓到了,他本来还在揣摩自己等下该用怎样的语气跟神色来迎接虞云回来呢。
虞云瞄了他一眼,
“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停留,直接扑到自己床上,拿被子蒙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