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日头渐高,王溪就将院中的药材都挪到了檐下和廊中,又打开昨日还未来得及拆开的麻袋,一边将枯枝、落叶、石子等杂物捡出,一边将药材装匣。
这样采买回来的药,绝大部分都是生药,其中只有极少一部分可以直接使用,大部分还需要王溪重新炮制过。
不是买不到熟药,但是其价格高出生药两倍不说,炮制过后便很难瞧出其原来取材的好坏,更别提是否能彻底发挥药材的药性,全要看制药师傅的手艺,若是炮制得不好,治命的良药变成害人的毒药也是极有可能。
在王溪的记忆里,说着这话的王大夫一脸倦容,眼中红丝满布,泪光隐隐。
王溪的母亲是一名医女,父亲是制药的师傅,当年两人因药相识,最后结为连理,可惜后来因斗医,王溪的母亲中了对方的阴招,试药的时候坏了身子,早产生下了一个病猫似的孩子便撒手人寰。
王溪的父亲怕对家斩草除根,只能带着襁褓中的王溪到处流浪,最后定居在了这个小村子里。
所以王溪厉害的,其实不是治病看病的本事,而是学自父亲的一手制药炮药的绝活。
——可惜在这样的小村子里,村民更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们看病活命的大夫,而不是一个制药的师傅。
所幸王溪的母亲留下来了一些医术的手记,王溪的父亲又明白每种药材的药性,简单的小症候只需要根据病人的状况,酌情对药方上的药量进行删减,这样数年下来,竟也是顺顺当当,没有出过大事,虽说比不得人家坐堂的大夫,但是诸如头疼脑热的小病,也能是药到病除,于是这‘王大夫’之名也算是坐实了。
而王溪也是靠着父亲传授的一手治的了病,却救不得命的医术,在这村子里继续隐姓埋名的活着。
只是择选了两麻袋药材,牛大青便又拎着大食盒来了——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牛大婶午饭做的是清炒白菜,醋溜土豆丝,一小锅炖得浓稠的猪脚汤,一小碟子酸黄瓜,一碟切好了的猪肘子片,一碗白米饭和三个大馒头。
自然,这些菜是王溪和牛大青两个人午间的饭食。
因为太阳毒辣,石凳坐不得人,牛大青就将方桌支在了两屋夹角的阴凉处,又因日头太高,阴影不大,只得将木桌紧贴着墙角,留下两边来坐人,加上桌子小,于是王溪和牛大青不得不挨着坐。
往日这样也没什么,但是有了早上一事,饭桌上的气氛就有些沉默,一时就只能听到碗筷撞击的动静。
王溪喜食素,牛大青喜食荤,米饭是王溪的,大馒头是牛大青的,猪脚汤是牛大婶特意给王溪熬了补身子的,酸黄瓜是牛大婶特意给儿子带来下饭的,两个人吃什么都是分的清清楚楚,几乎不会再有早上的问题。
然而吃完饭,王浣又把头低下了。
——两个素菜勉强都吃了一半,一碗米饭倒也是吃下去了,只是那碗炖到汤色奶白的猪脚汤,却是一勺也不曾动过。